第二十五章
“纪哥,那边小学妹你认识?”
球场上有几个男生目光似有若无地看过来,挂着打量。
“她一直看着你呢,该不会是你前女友吧?”
“纪哥可以啊,这么漂亮的前女友。就是看着小了点,感觉像没成年。”
“高中时候处的呗,老大一看就是情场老手了,让人家小学妹念念不忘追到大学。”
纪霖汌仰着脖颈灌了几口矿泉水。
视线散散淡淡地瞥了一眼,神情寡淡又清冷。
“恩,认识。”
几句交谈顺着风吹进了白荔的耳朵里。
听到他和朋友之间的对话,让她耳梢顿时一烫。
什么前女友,什么未成年的。
什么念念不忘追到大学。
一时间,球场上许多的目光都涌了过来,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笑声带着点坏,没打算停止话题。
白荔脸皮薄,哪里应付的来。于是她没多作停留,忙拉着行李箱匆匆朝宿舍楼走过去。
天朗日清,烈日晒得水泥地面发烫,篮球场旁的高楼玻璃窗映着光,十分刺眼。
新生入学第一天,到处都是人群,嘈杂声不绝于耳。
可背身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清晰地听见纪霖汌低声随意的说了句。
“老家妹妹,哪儿什么前女友。”
白荔突然攥紧了双手。
脚底也没避开,踩在块尖锐的石子上。
隔着鞋底,她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钝痛涌出来。
沉闷地走了半晌。
篮球场渐渐被甩在了后面,连影儿都看不见。
“学妹认识纪霖汌?”许是听到了刚才球场的动静,旁边的学长脸色变了变,原本热情的态度也收敛了不少。
白荔大方地承认点头:“恩,认识。老家哥哥。”
她依葫芦画瓢,有模有样地学着纪霖汌刚才的语调。
听到是兄妹关系,学长明显松了口气,口无遮拦道:“我还真以为你和纪霖汌有过一腿呢。”
话落才慌张地捂着嘴巴:“我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是因为你哥在学校人气挺高的,我还以为……”
“和纪霖汌在一起过的女生很多吗?”闻言,白荔试着打听。
高三这一年,她很少了解纪霖汌在大学的事情,倏地,心里咯噔了下。
好像心底有股酸涩的滋味泛出来,像是不小心咬住了柠檬。
以前在高中,学校明面上是规定了不允许谈恋爱的,那时候白荔还没想到这些。
可她现在才发现,上了大学以后,她和纪霖汌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学长说:“倒也不是。他每个周日晚上查寝都不在,后来被通报全校了呗。听他们说他是跟女生约会去了。”
言外之意,开房去了呗。
“谁知道真假。”学长不咸不淡地补充道,“这话你可别跟你哥说啊,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白荔视线微垂:“这样啊。”
几个学长簇拥着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本来还打算帮她拎着行李箱爬上去的,但被白荔道谢拒绝。
因为今天是新生开学日,按道理来说是允许男生进入女生寝室的。
不过她还是不想欠些人情,尤其是双方还不熟悉的情况。
白荔自小习惯独立,如果是依靠别人来帮忙,她反倒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B6栋宿舍是没有电梯的,白荔在门口处登记了以后,拿了钥匙和水卡。
她瞥了眼登记列表,寝室里的其他人都已经签过了名。
报道两天前就开始了,不过她是坐火车来的,所以紧赶慢赶到最后一天。
林曼欢、王嘉、孟碧妮。
收回视线,白荔拎着行李箱爬上了五楼。
打开门,屋里的几个小姑娘愣了愣。
“你是我们寝室最后一个吗?”靠窗的女生高高瘦瘦,乌黑的长发披肩。她戴着副眼睛,笑着说道。
前面的短发女生替白荔接了把箱子:“你看起来年纪很小啊,你几几年的。”
白荔说了年份以后,几个女生怔在原地。
“窒息,你居然比我们小两岁。”短发女生说道,“我叫王嘉。”
高高瘦瘦戴眼镜的长发女生满脸哭丧:“比我小三岁,我复读了一年。该死,我好像一下子成了老学姐。”一顿,她说,“我叫林曼欢。”
而旁边的卷发大波浪女生一边补着唇妆,一边从镜子里观察道:“我叫孟碧妮,你的邻床。”
“白荔。”她慢慢走到了自己的床铺。
“荔枝。”
“唔。”
“你的名字真好吃啊。听起来又白又甜。”
“……”
几个女生都很好相处,话没说多一会儿就混的很熟。
白荔话少,但被气氛带动也能说几句。
王嘉提议大家一起去外面聚餐吃饭,几个人也是说干就干,锁上门就下了楼。
林曼欢挎着白荔的臂弯,四个女生走在路上,回头率还算高。
毕竟这是所工科学校,男女比例七三开。
……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白荔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周围的骚动声没有她来之前那么强烈,她心里还想着,是不是纪霖汌他们已经离开球场了?
结果念头刚冒出来,围观群众的缺口那,迎面走过来三五个人。
白荔心蓦地一跳,差点从胸腔蹦出来。
他刚打完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着汗,看起来格外明亮。发梢湿黑,略宽的肩随意地挂了条白色毛巾,纤长的手臂肌肉随着他举起的动作立挺出来,手腕上挂了条黑色的头绳,背脊懒散地挺着。
旁边的男生正揽着他的肩在说什么,但看纪霖汌的表情,明显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呢。
倏地,有些不对劲。白荔眯着眼看了看。
头绳有些眼熟,好像是之前他过年去找她的那次,她送给他的礼物。
还……留着吗?
而且挂在了手腕上。
男生把女生的头绳挂在手腕上,应该是归属于这个女生的意思吧。
之前的郁闷仿佛全都一扫而空。
所以纪霖汌还是在意她的吧!白荔悄悄地想。
直到男生里有个人突然笑着说:“哎,这不是刚才的小学妹吗?”
顿时,纪霖汌的视线顺着话音就瞥了过来。
白荔的偷看被抓了个正着。
她脸颊滚烫,烧起来,一直蔓延到了耳梢。
这回他没像刚才似的忽略了她,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
“考上了也没告诉我。”他声很轻,神色淡淡。
白荔支吾了下:“我,我有给你发消息,但你没回。”
纪霖汌说:“手机丢了,换新手机没记录。”
稍一顿,他问:“打算去吃饭?”
“恩。”白荔点头,他个头又高了不少。她脑袋一垂,才发觉自己站在他的阴影里。
“那一起?”纪霖汌说,黑眸懒散地敛了敛,“我们也打算去吃饭。”
他语调不算热情。
倒是身旁的几个男生嬉笑着,很感兴趣的模样。
白荔还记着自己是跟室友出来的,于是立刻偏过头去看林曼欢。
几个室友面面相觑看了眼,随后说:“可以呀,我们也想多认识认识学长们。”
吃饭的事,就这么敲定。
纪霖汌给了白荔一个饭店的地址,他们几个男生刚打完球要回宿舍里冲个澡换身衣服,也快,二三十分钟。所以让她们先去点菜。
本来说许博文在宿舍里的,让他带着白荔她们,结果打了电话,许博文说今天放假他回亲戚家。
不过电话里的许博文倒是兴奋地朝着话筒喊:“白荔妹妹也考我们学校了?卧槽,缘分啊!真不错!”
“老天爷又给我机会了啊。”不过这句话刚说完,就被纪霖汌掐断。
……
包厢里,王嘉叽叽喳喳地说:“荔枝,那个男生跟你什么关系啊?感觉你们很熟吧,可是看你们两个说起来又好像没那么熟。”
白荔说:“恩……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
林曼欢也说:“你这个哥哥长得挺帅的,你考虑一下吧,我想给你当嫂子。”
白荔无辜地眨眨眼。
其实她也想当她自己的嫂子。
旁边的孟碧妮盯着手机:“纪霖汌,A大风云人物哦。”
稍一顿,她说:“劝你们别想了,我看帖子里都说他挺花的,还有隔壁美院的女生也在追他。”
“这么多人啊?”王嘉感慨,“也是,长成这个样子,这要是放在公众平台上绝对分分钟涨粉N万。”
气氛突然闷下来。
白荔收敛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倒着茶水。
纪霖汌他们来的时候,并不是只有几个男生,还带了几个人。
而且没过多久又陆陆续续来了一批,都是A大的。
但不止是男生,女生也来了好几个,各个学院的都有,都是学姐学长们。
一进门,稍显冷淡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啤酒啤酒,服务员这桌上三提啤酒。”
“听说今晚有学妹啊,学妹们可是必须喝哦。”
“不是吧,你们光干饭,他妈的喝酒啊!”
“饮料赶紧撤下去,酒杯都满上。”
王嘉她们性格开朗,没一会儿就跟周围人打成一片。
可白荔不行,高中时候父母的矛盾闹到了学校,已经让她习惯在人群里自闭。
期间有几个男生想跟白荔搭话,但都是刚问了两句,见小姑娘闷得不行就作罢。
而且她还不喝酒,几个学姐们也劝了几次,她还是坚持不喝。
其实白荔有特意观察别的男生找自己说话的时候,纪霖汌是什么反应。
她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在意,或者替自己解解围什么的。
可全程,纪霖汌都是跟周围的人说说笑笑,连余光都没往她这里瞥一眼。
白荔失落感愈发明显,像是心口窝里堵着什么似的。
林曼欢她们几个也喝得嗨了,和包厢里的人混熟起来,逐渐忘记白荔的存在。
这下她更加不合群,瞬间被挤到了角落里,就自己玩了会手机。
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冲天。
白荔觉得闷,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就溜了出去。
一出去,沉闷的热浪扑面而来,刚被包厢里的空调冷气冻得直打哆嗦的白荔,瞬间热出一身汗。
洗完手,她转过身就撞见纪霖汌在门口。
他懒散地倚靠着墙面,双手插进兜里。
她都没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视线恰好撞了个正着。
她目光稍怔,慢吞吞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指缝里的水渍还没擦干,窗口的风这么一吹,挺清凉的。
走廊里都是吵闹的声音,唯独这一片安静下来。
“哥哥你们吃完了吗?”白荔硬着头皮,没话找话。
纪霖汌淡淡地抬眸,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真考过来了啊。”
白荔刚挤出来的一点笑意瞬间僵在脸上,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你……你不希望吗……”
“倒没有。”纪霖汌笑笑,“只是以你的成绩,能去更好的学校吧。”
气氛突然凝滞。
半晌后,他才俯低身体,从容地凑近:“所以,为什么考过来?”
白荔突然心慌得很厉害,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这么热的天气,她掌心里都是冷汗。
她也不知道纪霖汌能不能看出来。
壮着胆子,白荔一咬牙一狠心:“因为你。”
声细软,跟蚊子似的。
“我喜欢你。”她咬字不清,尾音哼哼唧唧的,囫囵吞枣般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什么?”他没听清,黑眸划过一丝困惑。
“那次你去学校找我,你牵我的手是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泄了气,像是皮球被针戳破,伪装出来的镇定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片慌乱和心虚。
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牵我的手,鼓励我。
是不是也对我有一点好感,哪怕有一点不是对妹妹的情绪。
白荔到底还是羞涩,没能厚着脸皮说出来这句完整的话。
半晌。
一声轻笑。
清浅细碎,从喉咙里泛出来。
“那次啊。”纪霖汌说,“逗逗你玩而已。”
“你误会了什么?”
白荔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一道雷劈在原地。
尴尬的情绪就不说了,更像是一瞬间心死的感觉。
她真的不信,这么久以来对她这么好的哥哥,原来一直是在耍她。
白荔僵硬着说:“可是,你的手腕还挂着我送给你的……”
“你说这个?”纪霖汌低眸瞥了眼,抬起。有些无奈:“忘记摘了。”
说完,他摘了以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没有一点迟疑。
白荔真的被打击到了。
她以为鼓足勇气踏入新的生活。
可是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今晚的这顿聚餐,对她来说真的是迎头痛击。
回去以后她找了借口,提前离场。
不过包厢里都已经玩嗨了,压根没人在意她。
白荔也不知道这句“我先走了”是在跟谁说。
她走的时候,纪霖汌还没回包厢。
不过想来应该也是不在意的。
……
林曼欢她们一直玩到了下午四点钟才回寝室。
一推开门,一股酒气涌了进来。
“哎?荔枝。”王嘉喝的满面通红,眼神里都是醉意还硬要撑着门站稳,“你,你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块呢?”
“我提前回来了。”白荔无奈地笑笑,手头的事情暂时停了停。
“不对啊,”王嘉拍了拍脑门,“那一直跟我们在一块的女生是谁?”
“拜托,那个是行政管理的学姐。”林曼欢还算是三个人里比较清醒的,“你们两个不是还互加了微信么。”
“哦哦哦。”王嘉才恍然大悟,“哦对,行政管理的学姐。”
林曼欢进了卫生间:“荔荔,你怎么自己提前回来了?”
“恩?”白荔眼眸微敛,“我不太习惯烟味。”
“对不起啊,我们几个都没注意到你自己走了。”林曼欢说,“当时场面实在太乱,人又多。尤其那俩,跟三四个学长踩着椅子喝,我要是不拦着,今天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白荔笑笑,她没有怪她们的意思。
孟碧妮是回来倒头就睡。
白荔走过去替她盖好了被子。
王嘉刚躺在床上,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说:“对了,明天说啥比赛来着?”
“A大和Z大的篮球友谊赛。”林曼欢从卫生间出来,脸颊的位置通红一片,杏眸水润。
白荔收拾桌面的动作一顿。
“我们去吗?”王嘉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问。
林曼欢看了眼白荔说:“毕竟是荔荔认识的哥哥呀,荔荔肯定去吧?”
白荔一愣,没回应。
王嘉说:“荔枝,你明天去,我们就跟你一起去。”
良久,白荔才点点头:“恩,我明天去。”
哪怕经过了中午的聚餐事件以后,她也没有放下纪霖汌。
而且中午的告白真的不清不楚,纪霖汌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这么想,白荔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暗恋了许久,放弃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她从书包里拿出来准备好的礼物,视线柔和。
而且礼物也还没有送给他,不送出去的话,自己多多少少也会觉得不甘心吧。
不管怎么样,她当时能在高三的时候振作,真的非常感谢纪霖汌。
新生报到的当天,A大和Z大的篮球赛已经预热。
预热的原因除去纪霖汌这个人气王以外,Z大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尤其是今年的Z大篮球队出个怪物新人,很牛逼的传球技巧,一手三分投的观众嗷嗷叫,人称小库里。
孟碧妮刷着表白墙:“啧啧啧,你们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给纪霖汌发帖加油吗?”
“我看看,我看看。”王嘉是个爱凑热闹的,伸长了脖子就去看。
“按照纪霖汌这个人气,说真的,在我们学校,他算是A大顶流了吧。”孟碧妮说。
林曼欢笑笑,一边拨弄着卷发棒:“我不懂你们这些。”
“荔枝,你今晚怎么这么沉默啊。”王嘉突然意识到什么。
白荔拽了拽被子,她闭上眼睛,光影仍在:“我有些累。”
“那我们早点睡吧。”林曼欢说。
“啪——”寝室熄灯。
“这么快?卧槽已经十点半了吗?”
“还真准时啊,一分不差。”
黑暗里,白荔摸了摸手腕的鹿角项链。
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白荔打开看了眼。
[充话费送的哥哥:明天球赛门票我让许博文给你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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