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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一剑诛仇寒贼胆 双魔火并慑群雄


司空化道:“不错,这位甘兄正是柳老前辈最得意的高足,柳老前辈曾有亲笔书信,郑重推荐,今日得见身手,果然是青出于蓝。”说话之时,暗暗的对寇方皋打了一个眼色。

寇方皋与司空化同事多年,当然知道他的心意,情知司空化也已在怀疑金世遗的来历,但为了要借助金世遗来压低西门牧野的气焰,故此不愿在此时追究。寇方皋心里想道:“西门牧野虽然可恶,但我现在身居大内总管之职,要是给一个来历不明、图谋不轨的人混入宫中,这关系我可担当不起!”迟疑了一阵,终于又再向金世遗问道:“我听说尊师最擅长的是绵掌的功夫,阁下所会的武功却极其广博,莫非除了柳老前辈之外,还跟过其他名师么?”

金世遗笑道:“武学之道,一理通、百理融,外间仅知家师擅长绵掌功夫,其实他对于其他的上乘武学,也曾涉猎。”顿了一顿,又转向西门牧野笑道:“西门先生可还要再试试么?”

西门牧野对金世遗恨到了极点,他使毒的功夫虽然是世上无双,但自问在武功上却未必是金世遗的敌手,而在这样的场合,要使用毒物的话,御林军的军官必然不服,因此只好按下怒火,强笑说道:“这位甘教头已连胜了两场,尽可以去得少林寺了。还是再继续选拔其他的人选吧。”

寇方皋越发怀疑,心想:“柳三春我虽未会过,但他的武功深浅,却瞒不过知道他底细的人。要是真如这姓甘的所说,柳三春岂非是当今武功最高的人?却何以十年之前,连南宫乙也曾赢过他?而南宫乙的功夫我却是曾试过的,不但比不上我,连司空化也要比他强一些,他的徒弟却怎么如此了得?看来这姓甘的乃是一派胡言!”

司空化正在考虑叫谁出来,在金世遗之后,接受西门牧野的考较,寇方皋忽地问道:“你们御林军中不是有一位老教头南宫乙么?今天可来了没有?”司空化道:“他已经告老退休了。”寇方皋奇道:“什么时候退休的?我记得不久前还见过他。”司空化道:“不错,他离开御林军还未到十天。”

寇方皋越发诧异,心知南宫乙的“退休”必有内情,就在此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嚷道:“前御林军教头南宫乙求见司空大人!”司空化怔了一怔,道:“怎么,他回来了?”寇方皋笑道:“刚说曹操,曹操便到。请,请!赶快请南宫教头来吧!”不消片刻,只见南宫乙满面怒容,已是大踏步地走到堂上。

司空化站了起来,愕然问道:“南宫老师,什么事情?”南宫乙扫了金世遗一眼,跟着又指着厉胜男道:“大人,你可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么?”司空化一时不知所答,寇方皋忙道:“正要请教。南宫老师这么说,你一定是知道的了。”

南宫乙冷冷说道:“他们的底细要问他们自己才知道。我所知道的仅是:他们并非柳三春和万应常的弟子,他们是冒名来的!”

此言一出,登时全场震动,厉胜男勃然变色,手摸剑柄,金世遗却是神色如常,微微一笑,道:“南宫先生为了查究我们的来历,煞费苦心了!”示意叫厉胜男不可即在此时发难。

至此,司空化也不得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南宫乙道:“我到过柳家庄,问清楚了柳三春并没有一个姓甘的弟子。后来,又得知云家庄发生了一件惊动武林的奇案。”司空化道:“哦,什么奇案?”

南宫乙道:“柳三春与万应常十天之前同到云家庄作客,就在那一天晚上,云庄主云中现和柳万二人都不明不白的被人暗杀,连带云家的管家,云中现的大弟子也送了性命!”说至此处,更是全场骚动,人声鼎沸。司空化失声叫道:“有这样的事,怪不得我发出了请帖,直到如今,都不见云中现这老头儿到来。”

寇方皋听了南宫乙的这番说话,登时面挟寒霜,喝道:“这案子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冒名到此所为何事?”

金世遗神色自如,淡淡说道:“不错,那三个人都是我杀的!”

西门牧野大喝道:“原来你是奸细!”一手抓下,寇方皋拦着道:“他们万难逃脱,且慢动手,我要先问他们的口供!说!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们三人?”

金世遗道:“大人刚才不是问我冒名到此,所为何事吗?我就是因为要给大人效力,这才把他们三人杀死的!”

寇方皋道:“这却是为何?”金世遗道:“我说得清清楚楚,大人还不明白么?我若非冒认柳三春的弟子,司空统领焉肯将我收容?我们二人自问有一身本领,想替皇上效力,博个功名,但苦无门路进谒,逼得出此下计,好有个进身的机会!”

司空化道:“原来如此,只是两位所用的手段却未免太狠了一些!”心里想道:“若然他们当真是藉此作进身之阶,为了冒名顶替不至露出破绽,才杀人灭口的话,那倒情有可原。得此二人,胜于那三个老家伙多了。”要知金厉二人乃是司空化所提拔的,今晚又是他带这二人入宫赴宴,设若这二人真是“图谋不轨”的“奸细”,司空化也脱不了关系,所以他尽量往“好处”着想。杀人灭口、冒名顶替虽然属于邪恶的行为,但在他们这班人看来,却算不了什么一回事。

寇方皋老奸巨猾,听了金世遗的话,却是半信半疑,但他还未抓到真凭实据,而且对金世遗那等出神入化的武功,也有几分忌惮,所以要不要立即便拿人,一时间他也是难以决定。

西门牧野忽地斟了两杯酒,哈哈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甘教头敢作敢为,正是我辈中人!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咱们戮力同心,定能诛尽天下武林人物!”

金世遗接过酒杯,目光一瞥,忽见厉胜男向他打了一个眼色,金世遗笑道:“我酒量不好,你那一杯小一点,我与你换一杯吧!”说时迟,那时快,倏地便把西门牧野的那杯酒夺了过来,另一只手却将自己这杯酒送了过去,西门牧野大怒道:“你,你好无礼!哎哟,哟——”话犹未了,厉胜男已是一个箭步来到他的背后,手臂一伸,勾着了他的脖子,西门牧野不由得“哎哟”一声,张开了嘴巴,金世遗的那杯酒便灌了进去!

西门牧野也好生了得,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横肱一撞,厉胜男急急松手,用天罗步法避开,西门牧野左手一拍,“当”的一声,酒杯落地,登时在地上飞起了一溜光火,但却已有小杯酒灌入他的口内,西门牧野张口一吐,一股酒浪向金世遗喷去,与此同时,在他袖管里又射出一股彩色的烟雾。但金世遗动作比他更快,哈哈一笑,便已抓起了西门牧野的两个同党,恰似做了两面盾牌。那两人一个被毒烟熏瞎了眼睛,另一个被毒酒淋到面上,登时如着火烧,面皮焦黑!

金世遗喝道:“你刚才还说要与我戮力同心,怎的暗中下毒?”

变生意外,全场震惊,司空化也吓得呆了。寇方皋急忙拦在他们二人中间,叫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西门牧野嘶声叫道:“这小子分明是来卧底的,司空大人,你还要庇护他们?”

西门牧野共有十五个党羽,除了无非大师与连家兄弟已被废了武功之外,其他的十二个黄衣人一齐涌上,将金厉二人包围起来,眼看这场恶战,已是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情势极度紧张之际,忽听得有人大声笑道:“西门牧野,我也给你庆功来啦!”笑声铿铿锵锵,宛如金属相击,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紧接着“蓬蓬”两声巨响,只见外面闯进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红光满面的老人,他一进来,便把两个拦着他想盘问他的御林军军官抓了起来,摔了出去,将一桌酒席也撞翻了。这两个军官亦非泛泛之辈,但一照面就给他抓着,竟是半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哼也未哼一声,就给他像提起两只小鸡一般,摔了出去。周围的武士,几曾见过如此威势,尽都给他慑住!

司空化、寇方皋大吃一惊,急忙奔上,那老人背后突然窜出了一个道士,大声叫道:“不可动手,这位是孟神通孟老先生!”接着便有好几个人一齐叫道:“这不是耿秦两位统制么?”

司空化怔了一怔,惊魂稍定,方始叫得出声:“凌霄道兄,是你呀?请问孟老先生此来何意?”

随着孟神通而来的那一伙人,陆续走进,排列在他的背后,那几个人是:孟神通的师弟阳赤符,孟神通的弟子姬晓风,全真派的名宿凌霄子和原任御林军统制之职的秦岱和耿纯。凌霄子和司空化同属全真门下,全真派衰落之后,凌霄子遁入大雪山隐修,司空化则还俗求官,做到了御林军统领,他们二人所走的路子不同,但大家都抱着同样的志愿,想把全真派的声威重振起来。

孟神通是当世第一位大魔头,突然到来,声言要参加庆功宴,这真是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全场的几百个武士,个个提心吊胆,寇方皋也吓得面色青白,所有的人注意力集中到孟神通身上。

凌霄子道:“这不关你们的事,只是孟老先生要和西门牧野算账,你们放心!”

孟神通接着纵声大笑道:“西门牧野,你不是要诛尽天下武林人物吗?好呀,如今孟某送上门来了,你怎么还不动手呀?”

邙山之战的详细情形,只有司空化和寇方皋知道,在此之前,司空化本来要秦岱耿纯去拉拢孟神通的,但孟神通极为自负,意欲独创一派,压服武林,不屑于和他们联手,所以没有答应。西门牧野公报私仇,趁着邙山之会,想把连孟神通在内的正邪各派都一网打尽,事后司空化得知,极不赞同,但因为西门牧野正在得势,所以他也不敢当面责备他。

司空化听了孟神通的话,心中一宽,抱着坐山观虎斗的态度,闪过一边。

寇方皋为了顾全大局,大着胆子,拦在西门牧野面前,说道:“孟老先生,请你暂息雷霆之怒,听我一言!”孟神通双眼一睁,“哼”了一声道:“怎么?”寇方皋道:“西门先生得罪了你,你要找他算账,本属理所当为,但今晚是皇上给他开庆功宴,请你看在至尊份上,给他一点面子。西门先生,你斟一杯酒向孟老先生赔罪吧!”

孟神通冷笑道:“他处心积虑要毒杀我,此事岂是赔罪可了?”司空化虽然与西门牧野不对,但这时也感到事态的严重,迫得充作调人,拉着凌霄子道:“师兄,请你帮忙劝劝孟老先生,他要报仇不打紧,但若是、若是……”

孟神通哈哈笑道:“若是杀了西门牧野,岂不是令你们在皇帝面前无法交待?是不是这个意思?”寇方皋与司空化再也顾不得西门牧野的面子,急忙打躬作揖的齐声说道:“正是这个意思,孟老先生,你是通情达理的人,请你就喝了他这杯赔罪酒吧!”

孟神通大笑道:“庆功宴变成赔罪酒,这倒是有趣得紧,可惜我姓孟的偏不想喝他这杯酒!”顿了一顿,突然又换了一副声调说道:“你们皇帝的心意,我老孟知道。他不过想诛尽不肯归顺朝廷的各大门派罢了,这桩事情西门牧野未必办得到,我姓孟的却可以一力担承,而且不必你们相助,功成之后,我也不会向你们的皇上领赏,与你们争功邀宠。好,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你们若是再拦阻的话,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寇方皋与司空化并非有所厚爱于西门牧野,听了孟神通这话,心中都在想道:“去了一个西门牧野,换了一个孟神通,他又不肯与我们争功,这交易倒是对我们有益无损。”两人登时默不作声,悄悄地从西门牧野身旁溜开。

孟神通喝道:“西门牧野,你在邙山上的威风哪里去了?有种的就出来与我一决雌雄!”孟神通是有意要令西门牧野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乖露丑,好像猫儿捕捉老鼠一般,先把它折磨得够了,然后才把他吃掉。

忽听得“波”的一声,一团烟雾突然升起,迅速弥漫开来,大厅里虽有百数十盏宫灯,但在烟雾弥漫之下,若非站在对面,已是看不清楚人影。原来西门牧野见调停失败,寇方皋与司空化都有牺牲自己的意思,他哪敢与孟神通硬拼,故此立即放出烟幕,掩护逃生。

浓烟有刺鼻的臭味,众人都害怕这是毒烟,纷纷向大门涌去,想逃到外面空旷的地方,大厅里登时乱成一片。

孟神通大喝道:“往哪里逃?”呼的一声,手臂暴伸,搂头抓下,西门牧野早已打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主意,烟幕一放,立即拔步飞奔,孟神通这一抓虽然快如闪电,还是慢了半步,这一抓没有抓着西门牧野,却抓着了他旁边的一个黄衣人。此人名叫焦湛,乃是冀北三魔之一,功力深厚,不在西门牧野之下,被他抓着了琵琶骨,痛彻骨髓,急忙横肱一撞,临危之际的反击力道大得出奇,这一撞撞中孟神通的胸口,有如铁锤击下,孟神通也不禁心头一震,眼睛发黑。孟神通大怒,手指一紧,“咔嚓”声响,焦湛的琵琶骨给他捏得粉碎,登时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武功到了第一流境界的人,都练有夜眼的功夫,黑暗中亦可以视物,西门牧野所放的烟雾,主要是用在危急之时掩护自己逃生的,虽然有毒,毒性甚微,厉胜男和金世遗为了预防不测,嘴里含了用天山雪莲所炮制的碧灵丹,更不放在心上。西门牧野从横门逃出,想钻入宫中的秘道,脚步刚刚跨出门槛,金世遗已追到了他的后面。

寇方皋明白了孟神通的来意之后,知道孟神通虽然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大魔头,却绝不至于行刺皇帝,故此他担心的不是孟神通而是金世遗,金世遗来历不明,要是给他闯入内宫,惊动皇帝,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所以他一直没有放松对金世遗的注意。

金世遗眼看就可以抓着西门牧野,忽觉劲风飒然,金世遗侧身一闪,没有闪开,寇方皋一把抓着他的手肘,食指紧紧扣着他的“曲池穴”,沉声喝道:“甘教头,你要闯进内里干什么?”

金世遗心道:“这寇方皋身为大内总管,功力果是不凡!”寇方皋触着了他的身体,他的护身神功立刻生出反应,寇方皋但觉一股内力反震过来,触手之处,软绵绵的柔若无骨。“曲池穴”乃是人身九大麻穴之一,一被点中,立时便要全身麻软,动弹不得,寇方皋是用了金刚指力扣住金世遗的曲池穴的,自以为万无一失,哪知手指一触,如触油脂,立即滑开,而且给他的护身神功震退两步,不禁大吃一惊。

金世遗震退了寇方皋,跟着立即反手一拂,只听得“哎哟”一声,一条人影突然凌空飞起,这人的功夫也好生了得,一手抓着了横梁,在半空晃来晃去,有如打秋千一般。

原来这人正是孟神通的弟子——神偷姬晓风,在这个混乱的场面中,他禁不住贼性大发,技痒难熬,趁此时机,混水摸鱼,要偷一些值得夸耀的东西作为纪念,他一出手,就在司空化的袋中摸去了两张御林军的空白文书,(即上面盖有统领的官印,可以随意填上名字,作为御林军军官的出差凭信,或者作为奉委的文书之用的。)跟着又趁寇方皋与金世遗搏斗正烈之际,偷去了寇方皋的碧玉鼻烟壶,正想再摸金世遗的内袋,却被金世遗一记“拂云手”将他抛了起来。金世遗这记拂云手有七八百斤力道,若然摔了下来,定然头破脑裂,好在姬晓风轻功超卓,居然在半空中一个转身踢脚,身躯平空拔起数尺,伸手就攀着了横梁,似打秋千般地荡了几荡,这才消去了所受的金世遗那股猛力。

孟神通这时刚把焦湛击毙,见状大惊,金世遗震退寇方皋以及将姬晓风抛起的那记“拂云手”手法,正是乔北溟武功秘笈中的秘传绝学!

说时迟,那时快,孟神通大吼一声,倏地从人堆上飞过,喝道:“你是谁?”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掌力,一掌向金世遗的天灵盖拍下来!

金世遗使出了弹指神通的功夫,中指一弹,“卜”的一声,正正弹中孟神通的虎口,登时将他的掌力卸去了几分,但他以指敌掌,终是稍稍吃亏,也禁不住踉踉跄跄地连退几步,并且接连地打了两个寒噤。

孟神通见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仍然未能令对方受伤,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同时也断定了这人必定是金世遗,但相貌又似不对,正想上前去看个清楚,金世遗突然转身,“呸”的一口唾涎向他吐来,“毒龙针”杂在唾涎之中射出,嗤嗤声响,孟神通急忙挥袖一拂,毒龙针触及他的衣袖,被他的护身神功一震,尽皆粉碎,可是那口滑腻腻的唾涎,已沾在他的衣袖之上。金世遗笑道:“你管我是谁?你在这里行凶,我看不过眼!”

孟神通大怒,第三招跟着急发,这一招他用的是力道最猛的金刚掌,金刚掌在中原的武林中也有几个外家高手懂得运用,算不得怎样稀奇,但像孟神通这样能把深厚的内功运到金刚掌上,成为了内功外功合一的掌力,却是世上无双!

忽地有两条黑影从旁窜出,一个手使“降魔杵”,一个手使“铁轮拨”,都是沉重的兵器,这两个人大叫一声:“还我三弟的命来!”两件沉重的兵器同时向孟神通的头颅磕下!

这两个人是焦湛的结拜兄弟,使降魔杵的那个名叫鲍旭,使铁轮拨的那个叫王殷,他们与焦湛并称冀北三魔,情逾骨肉,孟神通击毙了焦湛,他们要为义弟报仇。

孟神通大吼一声,双掌齐挥,左击降魔杵,右击铁轮拨,金刚掌力,威猛无俦,一双肉掌,竟胜过这两件铁铸的重兵器,但听得当当两声巨响,鲍旭的降魔杵反震回来,收势不及,竟把旁边的一个黄衣人打得脑浆并流;王殷在冀北三魔之中功力最高,但他的铁轮拨给孟神通当中一击,也给震得虎口流血,几乎掌握不住。

铁轮拨两端有轮形的锯齿,王殷趁着那后退之势,顺手一拖,孟神通的衣裳也给他撕裂了几片,孟神通大怒,一掌又击下来,金世遗在混乱中大叫道:“并肩子上呀!”接了孟神通一掌,迅即以天罗步法闪开。西门牧野的党羽,只道是同伴呼援,他们见孟神通如此凶横,想起在邙山之战,他们也曾随了西门牧野与孟神通为敌,人人不寒而栗,也人人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心想孟神通定然不肯放过他们,就索性与之一拼!登时那些没有受伤的人和那九个来给西门牧野助阵的黄衣人都一齐踏上,将孟神通困在核心。金世遗趁此时机,在浓烟之中悄悄溜走了。他不是畏惧孟神通,而是为了要照顾厉胜男,因为厉胜男正用“天遁传音”之术,叫他快来。

西门牧野从横门逃出,进入后堂,他知道这座离宫里有一条秘密的地道,他刚才给金世遗灌了一杯毒酒,虽然立即喷出,也已有了几滴沾喉,他在酒中下的药粉乃是孔雀胆,本来想害金世遗的,却不料反而害了自己。孔雀胆剧毒无比,幸而他功力颇深,又服下了解药,这才不至于立即身亡,但这时毒性亦已发作,所以他要急于寻觅一处僻静的地方运功疗伤。那条秘密的地道,正是躲避强敌和运功疗伤的理想所在。

孟神通在外面这一场大闹,早已惊动了整座离宫,所有在宫内守卫的人,人人都知道孟神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们又不知道孟神通的来意只是为了对付西门牧野,因此尽皆吓破了胆,躲藏起来。

西门牧野头晕目眩,一时之间,找不到那条秘密地道的入口,正自心焦,忽听得一声喝道:“你还想逃么?”西门牧野一扬手打出两柄毒龙锥,但他的功力因为体内毒发,大为减退,这两柄毒龙锥打出不及一丈之地,便落了下来,根本就没有碰着敌人。

西门牧野一瞧,只见是一个穿着御林军军官服饰的人,西门牧野急忙叫道:“我不是敌人,你不认得我吗?”

那军官冷冷说道:“我认得你是西门牧野,皇上重金礼聘,要你替他诛尽武林人物的未来国师。”西门牧野道:“对啊,你既然认得我,咱们彼此都是为皇上效力的人,又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与我为难?”那军官道:“害一个人一定得有什么冤仇吗?我问你,你与厉家的人又有什么冤仇?你却帮同那姓孟的老魔头害了厉家一家的性命?”

西门牧野大吃一惊,颤声叫道:“你,你是谁?”这军官正是厉胜男,倏地拔出剑来,厉声喝道:“你管我是谁?快把百毒真经献出来,否则叫你毙于剑下!”信手一挥,裁云宝剑“嚓”的一声,在一根石柱上斩了一下,登时石屑纷飞,柱上开了一道裂口。

西门牧野面色大变,连退几步,说道:“百毒真经不在身上,你让我出去,我答允给你便是。”

厉胜男正因为摸不清他的“百毒真经”是否带在身上,所以才不立即动手,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神色又变,厉胜男何等聪明,立即知道了那百毒真经定然在他身上。当下一声冷笑,说道:“当真不在身上么?且让我来搜搜看!”声到人到,刷的一剑,划破了西门牧野的上衣,这刹那间,西门牧野也立即出手,袖中飞起一团毒烟,又撒出了一把用毒药淬过的梅花针。厉胜男一剑划过,立即转身,那把梅花针都刺在她的后心,她身上穿有宝甲,梅花针刺不进去,纷落如雨。

厉胜男穿过浓烟,她口中含有碧灵丹,毫无伤损,只见西门牧野背倚一根楠木柱,气喘吁吁,胸前敞开,被利剑划过之处,起了两道血痕。厉胜男正要上前结束他的性命,忽见他已把那本百毒真经拿了出来,喝道:“你再上前一步,我立刻把这本书撕成粉碎,死了也教你不能得到!”

厉胜男冷笑道:“你当真不要命么?”西门牧野道:“你退后十步,我把这本书抛给你。你若是要恃强夺取,我西门牧野宁死不辱!”厉胜男心道:“这厮死在临头,却还要顾着面子。好,我就骗他一骗。”当下一面后退,一面说道:“你将书抛在地上,我饶你不死!”

就在此时,忽见那根楠木柱似乎微微转动,厉胜男叫道:“你捣什么鬼?”一掠而前,西门牧野正要将书撕烂,忽觉虎口一麻,原来是厉胜男来得快极,毒针已射入他的手腕寸脉,那本百毒真经也就跌在地上。

西门牧野嘶声叫道:“我知道你了,你是厉家那个孤女,报应,报应!百毒真经交还你吧!”这时他也已经倒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微弱,厉胜男还不放心,上前刺了他一剑,这才发觉他早已死了。

厉胜男杀了西门牧野,满怀欢喜,便去捡那百毒真经,哪知刚一触及,手掌突然感到有如给香火灼了一下似的,厉胜男大惊,急忙放开,掌心已起了几个泡泡,一阵阵麻痒痒的感觉,从中指直向上升,登时心头作闷,全身乏力,急忙用“天遁传音”之术,向金世遗呼救。

金世遗及时赶到,只见在那根楠木柱下,倒了两个人,血流满地,一个是西门牧野,一个是厉胜男,而那根木柱还在旋转。金世遗只道是两败俱伤,这一惊非同小可。厉胜男道:“我中毒了,你赶快给我先闭了右手边的‘委中穴’和‘肩井穴’。”金世遗听得厉胜男还会说话,稍稍宽心,依言替她闭了穴道。厉胜男接续说道:“你用布裹手,替我将那本书捡起来。”

金世遗听她这样说法,已知那本书上有毒,有心考验一下自己的功力,轻轻用手指一触,只觉得指头有点发烫,金世遗已练成了正邪合一的内功,快将接近诸邪不侵的境界,这一下虽然未曾中毒,也感到不大舒服,心道:“涂在这书上的毒药果然利害,只怕不在孔雀胆与鹤顶红那些剧毒之下。”当下不敢再试,撕下一幅衣衫,将那本书包起来。

厉胜男道:“我现在已取回了百毒真经,就只差孟神通那半部武功秘笈了。”金世遗眼光一瞥,见西门牧野面孔瘀黑,七窍流血,死状甚惨,想起他也算得是一位武林高手,不无感触,叹口气道:“善用毒者死于毒,这本书我看你不要也罢。”厉胜男道:“这是我家传宝笈,怎能不要?我已知道他在书上涂的是什么毒药了,将来我自会将书上的毒解去。哈哈,有了这本真经,若再取回那半部秘笈,咱们联手,天下还有何人能敌?”金世遗在这刹那,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几乎就想把那本书撕成粉碎,但见厉胜男露出兴奋的神情,不忍令她伤心,只得将那本书交了给她,又叹口气道:“既是你家之物,就让你取回去吧,但愿你好好用它。”

厉胜男道:“请你把西门牧野身上的毒物都搜出来。”金世遗一搜,搜出了十几樽药丸,也不知哪些是毒药,哪些是解药。厉胜男瞧了一眼,笑道:“这厮也真够狠毒,临死还会来这一手,而且身上并没有这种解药。好在我口中含有碧灵丹,否则就要陪他去见阎王了。世遗,麻烦你再用银针给我刺天枢、地阙、申府、归藏、阳白、筑宾、玄机七处穴道,刺了这七处穴道,可以保得住七天之内,毒性不至发作。”金世遗和她相处几年,跟她学会了针灸之术,当下依法施为,并用本身真力,助她推血过宫。厉胜男面色渐渐恢复红润,金世遗问她道:“这十几樽药丸,可有解魔鬼花毒性的药么?”

厉胜男检起了一个小银瓶,里面有几十颗黄豆般大小的绿色药丸,厉胜男打开瓶盖,闻了一闻,说道:“不会错了,这便是能解魔鬼花毒性的解药。”

这时,外面的高呼酣斗之声震耳欲聋,听来似是孟神通已占了上风,接着便有脚步声传来。金世遗取了那瓶解药,向西门牧野刚才所倚的那根楠木柱端详,那根木柱已静止下来,不再旋转了。

厉胜男道:“这木柱定有古怪。但咱们可也不必理会它了,还是快快走吧。”她中了剧毒,性命虽得保存,功力已是大减,自忖敌不过孟神通那一伙人,心想自己已杀了西门牧野,取回了百毒真经,待到功力恢复之后,再与金世遗联手,那时向孟神通报仇便容易得多,好汉不吃眼前亏,是以催金世遗快走。

金世遗笑道:“咱们不能只顾自己,我还要救几个人。”用力推那木柱,那木柱转了几转,忽地听得轧轧声响,开了一道窄门,刚刚容得一个人进入。这根楠木柱有两人合抱那么粗,里面中空,正是进入秘密地道的暗门。

原来西门牧野刚才要厉胜男退后十几步,然后才肯把百毒真经给她,正是因为他已找到了这道暗门,所用的缓兵之计。但他中针之后,气力不加,只推得那根木柱旋转,力道未到,尚未能令得暗门开启。

就在这时,已有四五个大内卫士从外面跑了到来,金世遗一把毒龙针撒去,刺入了他们的穴道,那几个卫士哼都未哼得一声,便全都倒地。

金世遗拖了厉胜男,从那暗门跃下,在里面把守的卫士见他们穿的是御林军军官服饰,急忙问道:“外面闹得怎么样了?”金世遗道:“不得了,不得了!那孟老怪杀进来了!”

那些守卫吓得面青唇白,有一个较为镇定,说道:“你们从这暗门进来,一定给他瞧见了。咱们得赶快将这地道封闭!”地道口有一道石门,他将石门关上,还怕不稳固,又叫金世遗帮忙,将两个石鼓搬来顶着。

金世遗问道:“这地道通到什么地方?”那卫士道:“通到离宫外面御河旁边。哎呀,我得赶快去将那边的入口也封闭。”这班卫士们心惊胆战,一时之间,竟没想到要盘问金世遗如何知道有这条秘道。

金世遗将他拉住,笑道:“现在可不必这样慌张了,孟老怪正在宫中杀得兴起,他哪有工夫到外面去另找进口,宫中有几百武士,尽够他杀的了。你们现在先给我办一件事情吧。”

那卫士问道:“什么事情?”金世遗道:“寇总管为了预防意外,叫我通知你们,将这批俘虏转移到另一处所。”那卫士诧道:“还有什么处所比这里更安全妥当的?”金世遗道:“寇总管这么吩咐,我们只有依令而行。”

那几个卫士惊魂稍定,其中有一个老练的大起疑心,问道:“到底要转移到什么处所?”金世遗道:“出了这座离宫,自然有人接应。”那卫士道:“咦,你的说话好像有点前言不对后语,你刚才不是还赞成封闭这个地道的吗?”金世遗道:“那是为了暂时可以阻止孟神通这班人进来,我可并没有叫你们封闭那一边的出口呀,怎么前言不对后语了?”先头那卫士道:“非是我们信你不过,这样重大的事情,寇总管应该交有令牌给你,请你将令牌取出来作为凭据。”

金世遗假传命令,本来就知道不容易取信于人,他的用意其实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现在从这班卫士的言语之中,已证实了俘虏乃是关在地道之内,无须再敷衍他们,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好,令牌就在这里,你们不相信,就来看吧!”那几个卫士瞪大了眼睛,正等待他取出令牌,金世遗笑声未绝,蓦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他们的穴道。

两人径往里闯,沿途也碰到几个卫士,见他们是御林军军官,都没有查问,走了不久,便见有一间石室,外面有一大群卫士,金世遗扬声说道:“我们是奉命来巡视俘虏的,这里没有出事吧?”卫士长道:“没有出事,外面闹得怎么样了?”金世遗道:“咱们的人被孟神通杀了不少,现在西门先生和司空大人正在与他恶战。寇总管担心这班俘虏乘机越狱,因此叫我们来巡视一下。”

那卫士长道:“你可以出去告诉寇总管,叫他不必担心。这班俘虏虽然都是武林高手,但他们中了西门先生的毒,功力早已消失,我又给他们加了手铐脚镣,这里又是重重看守,他们插翼难逃!”金世遗道:“好,你办得很好!但我们既奉命而来,总得巡视一下,然后才好回去报告。”

卫士长认出了金世遗便是刚才在比武场上大显身手的那个人,心道:“敢情是寇总管见他武艺高强,所以临时调他来加强这里的守卫?”拿出了锁匙,心中忽想:“不对,不对!寇总管要是派人来巡查,何以不派自己人,却要调一个御林军的人来?何况这两个人又是新来的,寇总管怎能这样相信他们?”要知御林军军官和大内卫士,虽然都是给皇帝当差,但却是不同系统,寇总管不派自己的手下,却用司空化的人,这实在是不大合乎情理。

那卫士长方自踌躇莫决,忽觉微风飒然,金世遗从他的身边掠过,一笑说道:“不敢劳你费神,待我自己来开!”那卫士长吃了一惊,这才发现手中的锁匙已被金世遗夺去。

那卫士长大怒喝道:“喂,你怎的如此无礼!”一手就向金世遗抓去,金世遗正弯下腰来,将锁匙插入匙孔之中,对这卫士长的袭击,丝毫不加理会。

那卫士长精于擒拿手法,一抓抓着金世遗的肩头,正自想道:“要不要捏碎他的琵琶骨?”心念未已,忽觉一股大力反震回来,登时跌了个四脚朝天。

金世遗用“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跌翻了那卫士长,同时也打开了囚门,只见里面黑压压的一大堆人,手铐脚镣叮当作响。金世遗用天遁传音之术对厉胜男道:“你来给这些人弄断手铐脚镣,待我打发他们。”

这时那卫士长已爬了起来,大喝道:“将这两人毙了!”在囚房外担任看守的卫士有十几个之多,纷纷亮出兵器,向他们扑来,厉胜男趁他们尚未合围,迅即展开绝顶轻功,使用天罗步法,一溜烟似地溜入了囚房。金世遗笑道:“你们胆敢违抗命令,念在同僚份上,责罚从轻,你们就在这里躺一会吧!”使出独门点穴功夫,脚踏天罗步法,在人丛中穿花蝴蝶般地穿来插去,不消片刻功夫,那十几个卫士都给他点中麻穴,倒了遍地。

金世遗进入牢房,牢房四角有微弱的烛光,里面叮叮当当一片断金戛玉之声,定睛看时,西门牧野刚才移交给寇方皋的那批俘虏都在其内,厉胜男正在用裁云宝剑给他们削断手铐脚镣,还没有削完。

那些人见来的是两个御林军军官,个个惊疑不定,少林寺十八罗汉之一的怀真和尚怒喝道:“你们又来耍什么花招?”金世遗笑道:“我想请你大和尚出去吃一顿狗肉。”怀真怒道:“胡说八道,少林派弟子可杀而不可辱,你到底要干什么?”金世遗道:“啊,我忘记了你出家人是不能吃狗肉的。好,那就先请吃一颗药丸吧!”厉胜男一剑削断他的手铐,再一剑削断他的脚镣,金世遗掏出一颗药丸送到他的面前,怀真和尚双掌一推,金世遗笑道:“你贪这里舒服么?就是不吃狗肉,到外面溜溜也好解解闷啊!”左手一伸,托着了他的下巴,怀真的嘴巴不由自已地张了开来,金世遗将解药塞了进去,怀真和尚只觉一股热气直透丹田,说不出的舒服,片刻之间,精力恢复,怔怔地望着金世遗,做声不得。金世遗大笑道:“你相信了吧?”

怀真合十施礼道:“贫僧错怪了施主了,请问施主高姓大名,尊师哪位?”金世遗笑道:“我是武林中未入流的无名小卒,不说也罢。”他取出了那盛满解药的瓶子,先倒了一颗,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后交给厉胜男道:“这解药很灵,你给他们每人服一颗。”厉胜男笑了一笑,说道:“好,那老太婆我看着就讨厌,让你去做人情吧。”厉胜男七窍玲珑,见金世遗先留下了一颗,立即便猜到他的心意。

金世遗走到曹锦儿身边,弄开了她的手铐脚镣,笑道:“曹大掌门,你不必我再喂你吃药了吧?”曹锦儿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炯炯发光,盯了金世遗一眼,蓦地好像遇见鬼魅一般,颤声喝道:“你,你是谁?”金世遗笑道:“我早已说了我是个无名小卒,不值得你曹大掌门下问。”

囚门打开已有好一会了,这时被囚在房中的人,也已看清楚了外面的情景:那些看守他们的卫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虽然他们没有看到金世遗动手,也知道是他干的了,对于金世遗是来救他们,再也没有疑心,有几个服下了解药已经恢复功力的齐声嚷道:“曹大姐,这的确是解药,不必多疑!”

曹锦儿冷冷说道:“我从不轻易受人恩惠,除非我已知道了你的来历。”原来曹锦儿听得金世遗声音好熟,已是起了疑心。曹锦儿的师叔甘凤池是最善于用易容丹的人,曹锦儿年轻的时候,也常常用易容丹改变容貌,随他的父亲曹仁父、师叔甘凤池等人行走江湖。因此她一眼就瞧出了金世遗是用了易容丹隐藏了本来的面目的。她已经隐隐思疑是金世遗,但还不敢断定,心中想道:“听这声音似乎是他,但这魔头不是早已死了吗?冯琳应该不会骗我?而且若然真个是他,他又岂有这好心肠救我?”

金世遗本来是还留有三分邪气的人,见她如此骄傲,想起了她以前对待谷之华的刻薄寡恩,一时气从心起,有意令她难堪,便用了天遁传音之术在她耳边说道:“你一定要知我是谁么?好,那我便告诉你,我是你要驱逐下邙山,不许我拜祭吕四娘之墓的那个魔头!我救你不是为了你,是看在你的师妹谷之华份上,你明白吗?”话未说完,只听得曹锦儿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竟然晕过去了!正是:

当年扫墓曾相会,气煞邙山曹掌门。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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