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屿返程那日,傅延昇亲自去机场送他。

        到了机场，王猛去办行李托运，傅延昇陪着戚屿到了安检口,两人立在那里,似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以往能言善辩的傅延昇最近在戚屿面前像是被人下了噤声咒，彻底成了个闷葫芦。

        最终还是戚屿先开口,没头没尾地问了四个字：“什么时候？”

        傅延昇没有回答，戚屿又问：“你之前说‘没事’，会没事的,对吗？”

        男人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伸手拥住戚屿,说：“我会尽我所能……”

        戚屿迟疑片刻,从裤兜里掏出一个U盘塞给傅延昇。

        那里头有他约见唐伟烨、参加司泽友人聚会时拿手机录下来的一部分关键信息。从唐伟烨向他透露司泽和汪行长的关系，到司泽委托汪行长之子汪笙组盘运作游戏公司的上市，这些都能作为司家勾结相关部门操纵股市、破坏市场经济秩序的证据。

        没等傅延昇反应过来,戚屿就推开他，低声说了句“我走了”，快速转身走向了安检处。

        傅延昇一阵愕然,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这可能会是什么东西。他看着戚屿离开的背影，眸色蓦然一沉,将那U盘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飞机冲上九千米的高空,戚屿靠在宽大的头等舱里，闭着眼睛回想着和傅延昇从认识至今发生的点点滴滴，回想着他这两年的取与舍、得与失。

        尽管仍为傅延昇的欺瞒感到意难平，但至少，自己没做违背本心的事。

        他又想起那日去找许敬时对方的态度,也不知道爸爸之后会不会做跟自己一样的决定。

        怕许敬多想，戚屿取出手机打算写两句话，等飞机降落后发给对方。

        可是想了好久，写了删删了写，都没出写出几句合适的，他想着索性等司家事发后再跟许敬解释这前因后果，遂作罢。

        回到帕市，戚屿没让自己消沉太久，休息了一天就投入了紧张的期末复习阶段。

        这学期他缺课比上学期还多，加上论文、小组作业，每天忙得连轴转，也没时间去关心傅延昇到底在帮爸爸做什么。

        傅延昇几乎每天会给他发消息，道早晚安，也会问他复习得怎么样，尽管异地，但这个“老师”仍当得尽心尽力，就是一句都没提那U盘里的内容。

        六月一晃而过，戚屿结束考试，离校前，章承宣又约他出来吃饭。

        去年他出钱投资创业实践课的项目后，章承宣独自带着小团队把他们的租衣APP搞得有声有色。

        之前两人各自忙复习，没怎么单独见面聊过，现在考完试放松下来，章承宣特地约他出来给他汇报他们这个项目的发展情况。

        戚屿没想到章承宣会这么负责，心中满意，又问他：“你妈妈身体好点了么？”

        章承宣：“托你的福，我这一年定期从这个项目里支取工资，省下一笔钱，加上我爸断断续续给我的，刚在国内老家按揭买了套房，挂了我妈妈的名字，她现在有自己的房产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戚屿颔首：“挺好。”

        章承宣顿了顿，问戚屿：“你们现在是不是在做自己的时尚科技平台？”

        司源集团成功收购“莲秀”之后，更名为“美薇·莲秀”，已在国内进行全平台推广上线。叶钦如这几个月花了很大的精力做平台运营和技术方面的拓展研发，章承宣会知道这些，戚屿也不意外，他颔首道：“嗯，怎么了？”

        章承宣犹豫了一瞬，问：“那你知道红妆么？”

        “知道。”戚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章承宣道：“我上个月听我爸说，菲亚打算和红妆合作推出自己旗下的时尚科技公司，大概和你们的‘美薇·莲秀’差不多。”

        戚屿闻言浑身一震，他之前还有点奇怪林焕没有服装美妆相关企业背景，怎么偏要跟他们抢红妆，难不成早就和立早集团勾搭上了？

        ……也对，菲亚和美薇本就是同类型竞争公司，美薇有什么举动，菲亚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如果菲亚和红妆真的合作，对他们的威胁就大了，毕竟司源集团还面临着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危机，而且莲秀的技术目前还落后于红妆……

        戚屿皱眉道：“你们菲亚的这个平台打算什么时候上线？”

        章承宣：“听说是今年八月份。”

        戚屿心中紧张，面上却不敢露出什么声色：“这么快？”

        章承宣“嗯”了一声，又问戚屿：“对了，邱如松的案子还没开庭么？”

        戚屿还在想科技公司的事，听章承宣冷不丁转移话题，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章承宣：“是什么原因？”

        戚屿：“我不知道，我爸没再让我插手了。”

        章承宣眸光一闪，问道：“戚屿，我去年提过的，我二哥跟邱如松合谋的证据，你真不要么？”

        戚屿瞅了他两秒，好奇道：“你确信这证据有用？”

        章承宣点头：“确信。”

        戚屿：“那你不怕把这东西给我后给你自己招惹麻烦么？”

        章承宣：“只要你不说出去，我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戚屿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伸出手道：“行，你给我吧。”

        章承宣果然早有准备，他掏出那个熟悉的U盘放在戚屿跟前，道：“只有跟我二哥有关的，其它我都删了。”

        戚屿自知这好处不能白拿，问他：“你想要什么？”

        “我们去年在这里吃饭的时候，你不就说过了？”章承宣低笑一声，眼眸里又露出去年他跟戚屿倾诉自身遭遇时那种恨意，“你要是能替我掰倒我二哥，就是给我的最大的人情。”

        戚屿带着那个U盘回到公寓，心情有些微妙。

        章承宣这人给他的感觉很复杂，他有时觉得对方有点可怜，有时候又觉得对方的心思让他害怕。

        章承宣看上去对自己这么个不太亲密的大学同学“掏心掏肺”，可是对他那个有血缘关系的二哥却恨不能诛之而后快……虽然戚屿知道，他那个二哥待他也不算太好。

        相比而言，苏竟也背叛过老东家，也被人说狼心狗肺，不可轻信，但戚屿亲自和苏竟接触后，感受到的是苏竟的“爱憎分明”。

        苏竟说话、行事会让他觉得跟这人的真实性格相符合，但章承宣不一样，章承宣身上有一种他理解不了的矛盾感。

        他一面说“我想跟你交朋友”，一面又会表露出与之相悖的“野心”。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如果章承宣从始至终就想借自己之力解决掉他二哥，一旦他达到目的，很可能会取代他二哥成为菲亚的掌控者。

        到时候，章承宣会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那个人。

        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既然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那章承宣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真诚与亲近都只能称之为“虚情假意”，只是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在做戏。

        戚屿把U盘那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怕这东西里头有什么对自己的电脑信息产生威胁的病毒，特地让王猛去给自己买一台新的笔记本送过来。

        等待的间隙，戚屿又想起章承宣说到他们菲亚和红妆合作的事，心中一阵不安。

        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国内的凌晨，他不方便给叶钦如打电话，而爸爸最近恐怕在忙如何应对集团危机的事，戚屿也不好直接拿这种模棱两可的信息打扰对方。

        他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拿出手机给苏竟发了条微信消息：“苏兄，听说红妆要跟菲亚合作？”

        苏竟居然秒回了：“你消息还挺灵通？”

        戚屿：“你们是什么时候决定和菲亚合作的？”

        苏竟：“戚屿，咱们马上就是竞争对手了，你这么问我，让我很为难啊。”

        戚屿：“……”

        戚屿：“你怎么还没睡？”

        苏竟：“技术人员没有夜晚……你怎么也没睡？”

        戚屿：“我回学校了，现在才下午两点。”

        苏竟：“哦。”

        戚屿：“……”

        戚屿：“真不能告诉我么？”

        苏竟：“我以什么身份告诉你？”

        戚屿：“朋友，或是未来的合作伙伴，你自己选一个。”

        苏竟：“啊哈？”

        戚屿：“我是认真的，苏竟，我不甘心你选择林焕。”

        戚屿：“从你来海城告诉我那个消息开始，我就一直在想怎么挖你。”

        苏竟：“……”

        戚屿：“红妆已经被林焕收了，你不是说你随时能离开么？”

        戚屿想起有可能发生的事，忍不住道：“你之前曾说，科技发展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但是很快，我会让它变成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当初给你的承诺，我也会努力去兑现。”

        这句话一发出去，戚屿才觉得自己失言，赶紧撤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间这么冲动……

        戚屿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苏竟回复了。

        苏竟：“我tm还在感动呢！你就撤回……”

        戚屿有些尴尬，赶紧回了一句：“话虽撤回了，但承诺有效，你看见了就好……苏竟，考虑一下，我需要你。”

        ————

        【小插曲】

        戚屿：我想挖你！

        苏竟：小兄弟，你好猛啊。

        戚屿：反正你都背叛过雷宏一次了，也不在乎再背叛林焕一次，对吧？

        苏竟：……？？w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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