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的阳光下。

        两人坐在餐桌前。

        柳沁音垂敛着眸，柔柔地长发顺肩散落，别在耳后，暗自和手中的小龙虾较劲，乐清怡则是趴在饭桌上，眼里含笑，手中的饭勺漫不经心地随意在碗内搅动。

        “你再这样看着我傻笑，粥都要凉了。”

        将剥好的小龙虾递过去。

        柳沁音掀起眼皮，眼角眉梢都带着柔意。

        “你一会就要回家了，我想趁现在多看几眼我女朋友不行吗？”乐清怡换了手，左手撑在耳边，眸中的笑几乎要溢出眼眶。

        这傻乎乎的小表情。

        成功让矜冷的柳沁音低笑出声。

        柳沁音摘下一次性塑料手套，用湿巾擦了擦手:“行-那你看吧，给你一次看个够。”

        两肘交叠轻搭在桌面上。

        薄肩轻耸，娇艳艳地盯着对方。

        红唇那抹诱笑，还真是妖里妖气，乐清怡清秀的脸，在柳沁音这样直勾勾的对视下，烧的像个小火炉。

        柳沁音巧笑嫣然地看着。

        看着乐清怡移开视线后的红脸摸样。

        “不看了是吧？那就赶紧吃饭，把这些小龙虾都给我吃完。”

        她起身，将两手摊开置在乐清怡面前，佯装委屈，剥了这么久，乐清怡要是不好好吃，都对不起她这双剥到指尖泛红的细手。

        乐清怡心疼地，不停轻柔着柳沁音的手，薄唇时不时在手背上轻嘬几口:“吃吃吃-我女朋友让我吃什么我都吃，吃到吐我也会吃，就算是给毒苹果都吃――”

        柳沁音没忍住笑出来:“我看你就是傻瓜。”

        她本来就有点低御音。

        在皎洁的心动下，嗓音更是娇的勾人。

        乐清怡突然唱了一句:“冬瓜西瓜哈密瓜，我是你的小傻瓜――”

        微垂下的目光落到柳沁音的红唇上，眼睛不停扑朔闪烁，措不及防上前小半步，对着红唇，狠狠吧唧一口。

        “呀，油！”

        柳沁音几乎是下意识两手抬起。

        半攥成拳头样。

        她的唇角，都是小龙虾的红油味，成功被惹毛了，一把抓起沙发上的抱枕，长腿一迈，顺着沙发就开始去追捶嘻嘻哈哈的乐清怡。

        没一会，两人双双倒落在沙发上，柳沁音被乐清怡很好的护在怀内。

        “都怪你，我会变胖的。”

        两手捏在乐清怡的耳朵上。

        把怀中人往后推。

        柳沁音蹙着眉头，像个小女孩一样呢喃软娇，人前的清冷矜持在乐清怡面前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这样的情况下，乐清怡脸上的笑就从没止住过。

        想淘气。

        她认真的看着怀中人哼哼唧唧的纠结样。

        还真是让人忍不住垂涎。

        红润的唇弯起，趁对方不注意时，护在柳沁音颈后的右手，不由往上抬起，又不以为意地轻咬在对方的唇瓣上。

        又是熟悉的味道

        柳沁音刚还哼唧的小表情立马止住，整个人懵到没反应过来。

        瞬间安静下来。

        脸色剧变。

        还真是托乐清怡的福，让她这几年来又重新尝到小龙虾是什么味道，下巴尖扬起，瞪着对方，罕见地说出了一种「植物」的名字。

        后面几天。

        直到乐清怡坐车回了青浦，她的耳朵都生痛。

        ――

        两人一起回学校。

        乐清怡上楼帮柳沁音搬行李。

        行李比她想象中的少了太多，拿走的大多都是各种美容仪器和数不胜数的大牌护肤品。

        寒风清冷。

        乐清怡穿着白色的棒球羽绒外套，里面是件黄色帽衫，踩着双高帮匡威，笔直地侧站在一身姿窈窕，正黑着脸的女人面前。

        女人一身显腰线的深灰大衣。顺着秀长美腿垂落下的衣摆，随风飘动。

        “朵朵，你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顶着被拽红的两耳。

        乐清怡老实巴交的抱着一个纸箱子。

        “我都和你道一路的歉了，怎么还生气嘛。”

        “下次我就记住了，保证不那样亲你了，好不好嘛――”

        因为抱着纸箱子，乐清怡没法做出自己那标志性的手势，只能歪着个脑袋，原地絮絮叨叨着。

        “那你就永远别亲。”

        柳沁音的脸更黑了。

        干脆直接将妖娆的身段背过去，这下连侧脸都不给乐清怡看了。

        “怎么回事嘛，亲你你生气，我说不亲你，你也生气。”乐清怡无奈的笑了出来，还真是有点哭笑不得，她又绕几步，想要面对面:“而且我刚说保证不那样亲你，是指不吃了小龙虾亲你。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生气嘛，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我改。”

        “你没错，你怎么会错，是我吃饱了撑的。”

        柳沁音的眼是标准的美人眼。

        就连笑时，都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更别说此时她生着气，脸上那十足的清冷疏离劲。即使墨镜遮眼，仍然让人浑身情不自禁的跟着打冷颤。

        乐清怡被噎的难受。

        她看向柳沁音的眼神。

        就像在看考卷后面解不开的那道大题一般。

        迟迟无从下手。

        “哎呦，谁来救救我。”她仰天长叹一声，垂眸委屈巴巴的看着:“朵朵，我真的知道错了，那我写一千五百字的检讨给你，可不可以？”

        谁来救救她？

        怎么？哄她是一件很难的事？

        柳沁音冷冷一笑:“勉强的，我不需要。”

        “没有勉强！我是发自真心，真的不能再真的想给你写。”乐清怡立马站直身体，眼睛瞪的圆嘟嘟地看着对方，恨不得把真挚二字写在脸上。

        柳沁音瞥了眼站的笔直的那人:“你就是勉强的。”

        还是冷若冰霜。

        俨然一副没被哄好的闷气样。

        乐清怡涨红着脸，她刚把纸箱子换到左肘窝固定住，解释的嘴皮子还没来得及动，柳沁音又提前噎住她:“你说什么我都不信，我看你就是勉强。”

        “我我”

        乐清怡无奈的原地直跺脚。

        右手叉腰，好让胸前那口气下的更顺些。

        柳沁音忽地转过身，摘下墨镜，一脸明艳娇纵:“你你你什么？你没发现你现在对我就没有一点耐心吗？”

        脑袋都要被搞懵。

        乐清怡被柳沁音拿捏的死死。

        全方位，任何一个角度都没遗漏。

        她把挂在右手上，属于柳沁音的挎包往肘上拎了拎，带着情绪抬手，气不过的在柳沁音屁股上轻柔拍打两下:“你就是欺负我不会说话，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没有耐心对你。”

        力度轻到不能再轻。

        这一拍。

        生气中又带着不少宠溺。

        柳沁音刚还紧绷的神情，立马轻缓不少，清冷的凤眼逐渐有些细微笑意，她冷不丁的甩出两字:“流氓。”

        这一笑。

        意思不言而喻。

        乐清怡这才舒了口气，抱着箱子又紧跟在身后，步伐轻盈，弯弯的桃花眼看向女人好看的侧脸:“不生气了？”

        “哪敢生气，怕你打我。”

        墨镜下的红唇。

        勾唇一笑。

        再怎么拽清冷，柳沁音也架不住乐清怡刚说的那句话，听的她心直发软。

        “才不会，我宝贝着你呢，宝贝”

        乐清怡扭过头青涩的笑着。

        她这一句声音不大。音量小到她自己都不确定柳沁音到底有没有听到。

        她的脸因为这句话而发红发烫，心砰砰砰直跳。

        本来是一前一后的走，柳沁音忽地就慢了步伐，那双细白柔软的两手，逐渐攀附在乐清怡的右肘上，将半个左肩藏在了对方肩后，轻倚在女孩身侧。

        几乎同时侧头望别处。

        可眸中都泛出对彼此的喜欢。

        一个抿唇偷笑，一个害羞红脸。

        她们当下的每个动作，每个细腻的微表情，都透出初恋独有的青涩懵懂感。

        在最单纯的年纪。

        遇见对方。

        捧着赤诚的真心，谈一场只凭爱意，就愿意心甘情愿陪对方成长进步的真挚情感。

        ――

        乐清怡寒假回到青浦后，先去看了温奶奶，温碧玉的腿是老毛病，还是坐在轮椅上，生活起居大部分都靠着子孙照顾。

        她是被温碧玉领养的。

        刚开始，生活的还算融洽。

        后面，温碧玉的儿子李晨成了家，娶回家的媳妇算是个泼辣性格。

        李娇最初还会有所收敛，后面温碧玉腿脚不方便，自然就开始不满意家里这个「额外」负担，没少给脸色看，乐清怡一向敏感，不想温奶奶左右为难，又主动搬回了福利院。

        “温奶奶，这里面是我的奖学金，你拿着给你买点东西。”

        乐清怡小心翼翼的坐在别人家里。

        她给了三千块钱。

        钱不多，却是她全部的心意。

        只是钱刚掏出来，温碧玉还未来得及制止，就被一旁突然走过来的李娇拿了过去:“刚好这几天要去制备年货，妈，这个钱我就先收了，乐乐有心了。”

        本想出声问一两句。

        乐清怡的手忽地就被温碧玉握紧。

        她心中以然明了，眸中情感复杂，最终只是从喉咙挤出几字:“没事，这是应该的，辛苦嫂子这几年照顾李大哥和温奶奶了。”

        李娇笑的开心:“哪有什么辛不辛苦，你们先聊着，嫂子要出去接孩子。”

        站在窗前，看着那个身影是真的出去了，越走越远时，乐清怡才重新坐下来:“温奶奶，你这还缺什么东西吗？缺什么你就告诉我，我给你送过来，在学校的时候，我也可以发快递给你。”

        她拉着温碧玉的手。

        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从进这个家门后，她就能感受到李娇对温碧玉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和不尊重。

        “温奶奶什么都不需要，更不需要乐乐辛苦兼职赚来的钱，你在外面求学也不容易，奶奶现在年纪大了，也帮不到你什么，你自己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温碧玉是个知识分子。

        即使如今这般窘迫，脸上仍是温润祥和的笑容。

        乐清怡有些动容:“温奶奶等我工作了，我就接你出来和我住。”

        温碧玉揉了揉乐清怡的脑袋，满眼的爱意:“好，那温奶奶就等着乐乐，奶奶到时候天天在家给你煲鱼头豆腐汤，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

        “好，乐乐一定会的。”

        乐清怡没忍住红了眼圈。

        将头埋在温碧玉的腿上，眸中闪着水光碎影。

        喉间涩极了。

        她其实不像表面是个乐观派，从小到大，每天发生点什么，她都是默默在心里放大想很多。

        温碧玉今年都八十了。

        她清楚温碧玉的身体状态，很怕自己成长的速度会跟不上温碧玉衰老的速度。

        “怎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奶奶不是告诉过你，难过时要躲起来哭，不要把自己的失态让别人看到。”温碧玉轻抚着腿上的小脑袋。

        “才不会，而且乐乐只会在在意的人面前哭鼻子。”

        乐清怡笑着。

        眼泪却一直坠在毛毯上。

        在她印象中，小时候虽然高，但是身姿很单薄，在加上内向不爱说话的缘故，总是会被班里同学欺负。

        有次，她穿着被同学恶作剧后弄脏的新衣服，红着眼眶背着小书包回来，一向秀气端庄的温碧玉，拉着她，将自行车骑的飞快，一家家去找那些同学，红着脸去指责，要求她们一一道歉。

        怎么一眨眼。

        她最爱的温奶奶已经白发苍苍，坐在这小小的轮椅上了。

        泪水开始止不住的漫出眼眶。

        她拥有的不多。

        所以真的太害怕失去心中仅有的那点温热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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