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演员
“环境布置就是我刚才做的吧?”接过季明明递过来的文件,吴清晨草草看了几眼,很快找到了沾上了季明明口水的位置:“人物还原又是做什么?”
“这个一下子不好解释,简单来说,现在这阶段的工作,应该和挑角色比较像。”
“挑角色?”
“导演知道吧?”季明明伸手挥了挥,比划出房子的模样,“一间屋子,演员一串串排过来,导演一个一个看过去,看得差不多了就抬抬手:卡,就这个。”
这是拍镜头吧?
吴清晨暗暗腹诽一句,指了指四周,“……这个村子以后还要住人?每个中古世界的人都挑个对应的来演?”
“对头,不然怎么叫还原项目组呢?”
“这是为了……用来排练?”吴清晨很快记起了前一天接受培训时,专门针对中古世界某些特定人物,尤其是牧师,很是进行了一些交谈和表情方面的彩排,看来以后这样的练习还会很多,“不过,这个需要我吗?”
“什么?”季明明回过头,似乎没有明白吴清晨的意思。
让自己负责环境布置,吴清晨可以理解,和牧天蓝说的一样,由于角度的原因,中古世界有不少细节,天空投影无法体现,这些地方,整个地球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看清。
不过,通过某种地球现在还不能理解的方式,天空投影始终直接穿透房顶,树木,水面等等阻隔吴清晨或是其他中古世界人物影像的非生命物体,也就是说,无论房间,树林还是作物丛之类的环境,都不会阻碍地球从天象影象中观察中古世界的人物。
这样的情况下,有这么多参谋团,分析团,专家团等等等等,加起来数百万的各行业专家……
自己一个人的眼睛,比得上这么多人?需要自己来负责人物还原,选择扮演中古世界角色的演员吗?
“是的,很需要。”
听完吴清晨的疑惑,季明明摇了摇头,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然后加快脚步,走到了前头。
重新爬上山坡,跟在季明明身后,吴清晨一行走进了几十米外,一间同样是一夜之间平地而起的简易房屋。
房屋面积挺大,大约四五百平米,中间没有分隔,整个房间布置成了一间大会议厅的模样,前端摆了许多排座椅,里侧放着几张长条型金属长桌。
这些座位大部分都已经坐下了人,里侧金属长桌两旁,坐的都是吴清晨这几天见得最多的军人或是专家,而前端长排座椅里……
吴清晨用力睁了睁眼睛。
前端十几排长条座椅里的人物,靠近金属长桌的一部分,都是身上穿着袍服,脚下踩着木鞋,头上顶着兜帽,一个个衣衫镂褴,面黄肌瘦,远离金属长桌的一部分更加凄惨,大部分衣服满是破洞,光着双脚,头顶的东西与其说是一顶帽子,还不如说是一块支离破碎的抹布。
看到这些,吴清晨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季明明带自己过来体验新工作的另一份内容:还原人物,挑选角色。
我勒个去,要选这么多么?
一边走向里侧金属长桌,吴清晨一边左右张望,很快看出两旁长条座椅里的演员,大约都是每四到五名演员对应一个中古世界的人物,按照家庭血缘,亲戚关系安排成一块,然后按照居住位置依次排序……
咦?
想到这里,吴清晨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鼻子,又从进门口的长椅,一直到自己身边的座位,重新看了一遍。
然后又看了一遍。
难怪我一眼就看出了座位安排方式!
从头看了两遍,吴清晨才猛然发觉,为什么自己刚才看得如此眼熟。
中古世界是一个肮脏落后的世界,完全没有卫生和干净的概念,这样的世界里,家镜较好的土著也是一座移动的垃圾场,家境较差的土著就干脆是一间毛骨悚然的开放式病毒库。
而此时此刻,坐在吴清晨的两边,长条座位里的演员们,肮脏的衣袍,脸上的油脂,纠结的头发,发黑的牙齿,吴清晨压根就没有看出化妆和道具的痕迹,这些东西完全和吴清晨梦境里见识的各种垃圾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直接从中古世界复制,甚至还着一股股吴清晨已经相当熟悉的汗馊气味。
吴清晨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些演员们,随便选一位出去拍戏,完全不需要什么“出色的演技”“良好的外形”,光凭这份敬业,就绝对可以名声大震,红极一时。
暗暗咂舌间,吴清晨已经走进了会议厅,或者说试镜间的里侧,季明明示意吴清晨坐下金属长桌前留好的座位,一位穿着米黄色衬衫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吴先生,我是侯布衣,目前负责人物还原的初审,根据安排,下午有三项培训科目需要实景排演,涉及中古世界的七位对象,现在请您决定一下最终角色。”
说完,侯布衣对演员们的座位方向点了点头,四位演员立刻站了起来,走向吴清晨的位置。
只看了两眼,吴清晨立刻微微地张开了嘴巴。
走上来的四位演员,四件布袍胸口同样的位置破了个大洞,八只黑腿都是一脚泥巴,四张脸上都挂着一副没有吃饱的愁苦表情。吴清晨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扮演的是住在溪边草棚里的单身汉伊萨克森。
现在,四位演员走过来的时候,左脚都稍有些彼,背部微驼,脑袋一上一下,完全就和中古世界里伊萨克森走路时一模一样。
不是吧?这还需要选吗?这我选得出吗?
吴清晨不由转过头,望向了旁边看得正饶有兴致的季明明警官。
注意到吴清晨的视线,季明明微微侧了侧头,示意吴清晨继续看下去。
果然,四人走到距离吴清晨三米左右的位置,一起停了下来,同时,侯布衣又招了招手,演员座位里又站起了一位乞丐……不,一位演员。
这位新演员扮演的是中古世界里,距离吴清晨“家”木屋大约两公里左右,理查德家的次子沙班。
不过,这位新演员扮演的角色此时似乎并不重要,因为,“沙班”走出座位,站到四位“伊萨克森”十米左右的位置,然后就停了下来,没有了其他动作。
侯布衣又点了点头,立刻,四位“伊萨克森”左脚稍彼,背部微驼,脑袋一上一下,同时走向了“沙班”,走出十米之后,又转了回来。
看着这一幕,吴清晨微微皱眉,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了一点领悟。
这并不是结束,看了看吴清晨,侯布衣又招了招手,理查德家的三子“弗雷德”也走出了座位,站到了兄长“沙班”的旁边,然后,四位“伊萨克森”再次抬脚,依次走过“弗雷德”和“沙班”两人之间恰好留出了一道缝隙。
“我知道了!”吴清晨立刻站了起来,指住了左侧第二位扮演“伊萨克森”的演员,“他,最接近伊萨克森的样子。”
立刻,左侧第二位“伊萨克森”站了出来,走到另一张金属长桌旁边,一位军官立刻让出座位,几位专家立刻开始和这位已经确定的演员交流,同一时间,剩下的三位“伊萨克森”面色平静地走下平台,端端正正地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明白了?”季明明抬头望了望吴清晨。
“恩。”
吴清晨点了点头,虽然四位“伊萨克森”无论衣着,神态还是走路的姿势都非常相似,可是,当这位先生走路时遇见其他人,尤其是一人以上的时候,这位经常吃不饱的单身汉,总是会习惯性地摸一摸怀里为接下来一整天辛苦劳作准备,一点点可怜巴巴的食物。
通过这样的方式,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左右,吴清晨为下午需要实景排演的三个项目,决定了涉及中古世界的七位对象。
完成这些,季明明看了看手表,领着吴清晨走出了这间临时安排试镜的大会议厅。
这时,两眼通红的蒋奉明领着一大群军官参谋,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外,站在离两人大约十几米的位置。
“好了,清晨老弟……”走出房间,季明明先冲蒋奉明的方向扬了扬头,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表,然后回过头对吴清晨笑了笑,“我们只剩下三分钟啦。怎么样,今天上午感觉还行吧?”
“谢谢你,季警官。”
这声道谢,吴清晨绝对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不过,对于吴清晨来说,直到今天,直到刚才醒来由季明明陪伴,吴清晨才终于重新见到了自己的东西,恢复了电话联系,甚至见到了自己的朋友;
而且,也一直到今天,中古世界无比艰辛的劳动改动之后,一回到地球简直没有任何休息,立刻就是紧张培训,紧张培训,紧张培训,然后还是紧张培训的吴清晨,才终于有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相对轻松的时光。
“还行就好。”听出吴清晨的感激,季明明摆摆手笑了笑,“看你的样子,好象还是对新工作有点意见?”
“恩,感觉没什么底。”
刚才,吴清晨确实从四,五位绝大部分表情动作都极其相似的演员里,选出了最接近中古世界原型的角色。完成这项很有些难度的工作,吴清晨大部分依据,是演员们扮演中古世界土著互相交流时的细微差异。
不过,吴清晨还是觉得,有数百万专业人员一天到晚盯住中古世界,有关中古世界土著交流的细节,也肯定有成千上万的专家专门负责,自己能做到的,不应该比这么多人的力量集合起来更好。
“你错了。”
听完吴清晨的想法,季明明摇摇头,脸上难得地挂上了严肃地表情:“清晨老弟,你的想法走进了误区。每一位中古世界的对象有成千上万的专家专门负责分析,这没有错。通过这种方式,确实可以保证针对每一位中古世界的对象,都得到一份相当准确,相当透彻的分析结果。”
“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从个人出发,无论人手怎么成千上万,它们最终还是由得一个一个人来完成,有的研究行为,有的研究表情,有的研究动作,也有的研究交流,最后再全部拼到一起,形成结果。可是,人类又不是计算机,脑袋并不能直接相连,两个脑袋再怎么沟通,不管有什么默契,最终也只是两个脑袋,不可能将所有的想法挤到一起。”
“分析结果也是一样,越是个人,越是小的个体,结果越是准确,越是透彻。而一旦关系到多人,牵涉到交流,这样的模式就会体现出局限,误差也会越来越大。刚才让你挑选角色,还只牵涉到两三人的交流,初审出来的四位演员就只有一两位合格。”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季明明直接打断,“没错,刚才的情况,两三人的交流,参谋中心加派人手,重点突破,肯定也可以发现你刚才指出的几处小细节。可是,如果牵涉到二三十人呢?两三百人呢?两三千人呢?先不说有没有这么多人手,两三千个小组拼出来的结果,你想想,这样的结果,算是什么玩意儿?”
“艾克丽村加起来都没有两千人。”
“吴先生……”季明明缓缓地摇摇头,“你的未来极其宽广,不可能永远呆在艾克丽村庄,两三千还只是一个很小的数字。而且,这份新工作的最终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挑选角色。到了一定的时候,中古世界里,你的决定一旦牵涉到几百几千人的规模,参谋团赶工出来的方案肯定千疮百孔,整个地球能够发现错误,及时调整的只有你一个人。”
“因为,我们过去八个小时,中古世界里,你一个人就度过了整整十天,这样的体验,这样的经验,尤其是对人,对中古世界的了解,你远远走在整颗地球70亿人类的前头。”
说到这儿,季明明轻轻地抚了抚左手的腕表,“都说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时间,吴先生,闭眼就是十天,也许现在对你是一种负担,将来未必不能变成宝贵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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