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将竹竿探入水中，用力一撑，小船便慢悠悠的飘向前方。

他抬头看了看船头的杜化笙，沉声问：“刚刚那个打电话过来的男人，是谁？”

杜化笙脱口说出了一串长长的名字，这货用的是马来语，他一个都没有听明白。

“搞什么啊？”李青撇着嘴抱怨道，“到底几个人？”

“就一个人。”

“一个人要这么长的名字？”

“达鲁萨兰马来人的名字向来很长，他们一般以父亲的名字作姓，前半部分是本人的名字，后半部分是父亲的名字，中间还要用‘之子’或‘之女’断开。除此之外，名字里还有性别，有的人还要加尊称，加封号，甚至是学位，而且封号和学位有时还不止一个...”

“停停停！”李青赶忙打断他，满眼震惊，“这是个人简历么？那本地人打招呼怎么办？课堂上点名呢？”

“有简称。”

李青舒了口气：“那你早说嘛，跟我卖什么关子。”

杜化笙笑道：“你可以称他‘阿旺’。”

“我艹，一下子就俗气了。”李青一咧嘴，“像一条狗的名字。”

“这是加在名字前面的尊称，代表男子去朝圣过，在达鲁萨兰很普遍。你这话也就是对我讲讲，要是让本地人听到，是要挨揍的。”

李青吐了吐舌头，旋即又笑呵呵的道：“那么长的名字，你是怎么记下来的？”

“大概是...印象太深刻了吧。”

李青眉梢轻轻一挑：“你之前对我讲起，那个很麻烦的角色，就是他？”

“嗯。”

逐渐接近目的地，一向放浪的杜化笙也变得越发少言寡语。

两个人又划了一阵，月亮已经升上中天的时候，前方也陡然开阔起来。

“就是那里。”杜化笙抬手向着远处一指，低低的说道。

李青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跳跃过宽阔的草坪，盯着那宛若宫殿一般的宏伟圆顶建筑。

他不禁轻轻点头：“好地方。”

“这是针对有功之臣的赏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杜化笙淡淡的道，“他们认为杜教淳为本地的经济腾飞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所以他被皇室授予‘佩欣’的封号。”

“我要怎么帮你？”李青低低的问，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他肯定做了万全准备，咱们两个不大好成事啊。”

杜化笙把身下这条小船撑到了岸边：“你只需要帮我杀了阿旺，剩下的让我自己做。”

李青盯着他，眼底掠过一抹晦暗之色：“你还真是条狐狸。”

杜化笙扔下竹竿，跳到了岸上：“怎么这么说？”

“要是你死了呢？”李青没好气的嘟嚷，“我还要求你帮忙，肯定不能让你死掉，我要做的不见得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杜化笙呲牙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背在身后。他踏上草坪，向着那圆顶建筑走去。

李青紧随其后，依然是满脸不满的碎碎念：“在阿麦岛的时候，你说让我杀杜教淳，现在可好，变成杀他身边的保镖了。不管怎么说，我都算是让你摆了一道。”

“对你来说有区别么？”

李青一耸肩膀：“都是一条人命，而且同我没有半点儿关联，所以没区别。”

“对我也没什么区别。”杜化笙说道，“阿旺死了，杜教淳就一定死，只不过最后那一刀让我来砍。这两人是绑在一起的狼和狈，如果狼死掉，狈就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无助。”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要我帮忙处理的人其实是那个叫阿旺的小子？你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因为我害怕你会不答应，总要带到这里来，让你退无可退。”

李青满眼惊奇：“什么？不答应？你觉得我会害怕么？”

“那倒不是。”杜化笙脚下微微一顿，“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李青也停下脚步，盯着他的后脑勺：“是什么？”

“阿旺出身于西方一个很出名的杀手组织。虽然近年来，那个组织已经解散了。可它依然是个神话，令人闻之色变。”杜化笙慢悠悠的转过身，笑嘻嘻的道，“血骷髅。”

“什么？”李青陡然瞪圆了眼睛，向后挪了半步，“你没搞错吧？”

还没等到答复，建筑前的两名保镖已经大步走下了楼梯，高声问道：“站在那边的是什么人！”

说话间对方到了近前，杜化笙抬起一只手笑道：“散步，散步！”

“这么晚了散什么步？赶紧滚！”

“哈哈，好啊。”杜化笙话音落下，陡然抬起了背在身后的另外一只手，身体猛然前冲。他倏尔凑到其中一人近前，手中的那柄短刀斩断肋骨，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来人！来...啊！”

另外一名保镖转过身，大声叫嚷。话刚出口，杜化笙便绕到他身后，持刀给他割了喉。

保镖的脑袋一个九十度的扭转，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杜化笙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扭过头来看着李青道：“真没想起来？”

“没有。”李青盯着那涌出建筑物的一群人，眉头紧蹙，“可能是我之前或之后的杀手。”

他思前想后，也不记得在血骷髅见到过一个叫做“阿旺”的马来人。

“没什么交情，那我就放心了。等你一会儿见了他，兴许还能一叙同门之谊。”杜化笙提着沾血的刀，快步冲上了台阶。

李青眨了眨眼睛，在后面嚷道：“就这么冲进去？多少人啊？”

杜化笙转身比了个手势：“十分钟，杀到顶楼。”

“傻逼，我只用两分钟。自己慢慢杀吧，我在楼上等你了。”李青并不随这货扎进人堆，反而是一转身向着墙角冲过去。他一脚蹬住墙壁，身形凌空而起，直接蹿上二楼，一脚蹬碎了窗子。

“哎！”杜化笙扭过头大叫，“你不帮忙，我得用十五分钟！”

“祝你玩儿的愉快。”李青话音刚落，脸色却是倏尔一变。他双腿挂在窗子上，身体向后仰，伴随着一声枪响，子弹几乎是贴着他鼻梁擦了过去。

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趁着对方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从腰间抽出匕首打了出去。

那身材高大威猛的持枪保镖被匕首插中额头，轰然倒地。

李青快步走到近前，抬手将匕首拽出来，由大厅冲进了走廊，向着楼上跑。

楼下已经乱成一团，枪声、喊叫声混杂在一起，闹哄哄一片。

“小杜该不会死在楼下了吧。”李青有点儿不放心，正要上楼梯的时候又退回来，将脑袋抻出窗子向外面看了看。

除了几具尸体，他并没有在楼下看到杜化笙，想必是已经冲进来了。

“效率还挺高。”李青嘟嚷了一声，正要转身退回去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一抹艳红色的身影。

“嗯？”他眉头微蹙，又抻长了脖子向外看，只见得那个穿红衣的家伙已经跑出了这栋建筑前的草坪。

由于距离太远，夜色又黑，连对方是男是女都看不清。不过既然穿了一身红衣，想必是个女人。

这种时节，达鲁萨兰的气候已经有些闷热了，对方穿着一件红色大衣，着实显得怪异，也不禁唤起了李青心头的某些记忆。

在他的注视之下，对方跳进了他们先前停在岸边的小船。

“哎！”李青这回急了，将上半身探出窗子，挥手大叫，“那是我的船！我的船！”

结果人家似乎就没听见，又或者是听见了完全没加理会。总之是撑起小船逃之夭夭，身形隐匿在雾蒙蒙的小河之上，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混蛋！你怎么好意思偷我东西！”李青脸不红心不跳的大声叫嚷，浑然忘记了自己这条小船也是偷来的...

他正叫唤得来劲儿，猛然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儿。刚一偏头，便见得楼上斜方向的一名男子已经将冲锋枪探出了窗口，瞄向了自己的脑袋。

“我艹。”李青赶忙一缩脖子，两手抱头向后退。耳畔只听得一阵枪声响起，玻璃窗玻碎，碎片飞溅。

他咬了咬牙，旋身冲上了楼顶，向着顶楼跑去。

一路之上，不断有人阻拦，可这些人对李青都没构成丝毫阻碍。他知道眼下形势比人强，一改平日里的宽容个性，转而大开杀戒。

踹开一扇精致的红漆木门，李青冲上了顶楼。他站在圆弧形的宽敞大厅，目光扫过四周的一间间屋子。

“啊。”年轻漂亮的女仆见到有人突然闯入，惊叫着踉跄后退，但饶是如此，都没扔下白皙小手里的檀木托盘。

李青走到女仆近前，从托盘里拿起几粒葡萄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哎，杜教淳住哪间屋子？”

见得对方惊叫不停，他大喝一声：“别特么叫了！”

女仆依然张着小嘴，但却没了声音，泪眼婆娑的望着他。

李青一歪头：“会说中文么？杜教淳在哪里？”

女仆转身指了指大厅右侧的一扇门，神色畏缩的后挪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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