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李亚东笑了笑，“不过，黄导，我这半部剧本你打算用吗？”

　　黄太来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道：“用，当然用了。”

　　能不用嘛，刚才文雋已经在电话里说了，剧情按照这样的走向，无疑最合适不过，还一个劲儿的追问是谁写的，起了爱才之心。

　　文雋是谁？他越是如此，黄太来就越发感觉捡到宝了。

　　“那……”

　　李亚东正准备提点一下的时候，黄太来却已经挥手将他打断，笑着说，“OK，东仔，这个你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牛皮钱扎。

　　“呐，东仔，这是五千块，算是你半部剧本的酬劳。”

　　“五千？”李亚东望着他伸手递过来的几张金牛，微微眯起眼睛，却没有伸手去接。

　　这个价位若是放在十年前，还能说得过去，毕竟那时平均一部电影的投资也就几十万，胶片、布景占了大头，普通演员一部戏的片酬也就几千块，花一万块买部剧本，还算合情合理。

　　可现在是一九八七年，如同发哥那样的顶级巨星，片酬已经高达三四百万，虽然在江湖情中不是主演，或许要低一些，但毫无疑问，这部戏也是正儿八百的大制作，居然妄想用五千块买半部剧本。

　　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他每天熬糖水的材料都要一两千。

　　黄太来看出他心中所想，手里拿着钱扎，起身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东仔，这个价格不错了，你毕竟是新人，凡事要一步一步来嘛，不信你可以去打听一下，香港现在的那些金牌编剧们，第一个剧本卖了多少钱？有个几百块撑死了，五千块已经不少了……”

　　他说着，又从钱扎里掏出一张金牛，“呐，再给你加一千，六千块，绝对不少，这个起点已经相当高了。”

　　李亚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办公桌，发现那两张信纸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脸上却平静如常，伸手接了过来，“行，不过下次的剧本如果价格还这么低，我是不会卖的，黄导你大概也知道，我并不十分缺钱。”

　　“这个好说嘛……”黄太来见六千块就将他打发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不然交给文雋和萧若原继续写，一个人十几万是妥妥的。

　　虽然钱不是由他来出，但毕竟要经由他手，里面一向存在操作空间，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否则真靠一部戏拍出来几万块的薪酬，他们一家老小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还是那句话，一步一步来，你先把剧本拿给我看看，只要质量有保证，酬劳肯定是越来越高的。”

　　“好。”李亚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随手将钱塞进屁股口袋，告辞离开。

　　……

　　月如银钩，楼顶宿舍，李亚东正在房间里熬剧本。

　　说实话，有些经典的电影虽然记得大致剧情，但细节却早已模糊，先前的《江湖情》剧本，之所以写得那么顺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触景生情，看到原班人马每天在那里拍，想不记起来都难。

　　但这部《鬼新娘》，显然就没有这么好写。

　　所以很多细节部分，李亚东不得不自己推敲，只要能与高潮衔接起来，想来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齐家兄弟正在小客厅里看电视，把声音开到最小，主要目的其实不是为了看电视，而是为了学习粤语，他们也不可能整天都练功，有时间也会出去走走，但出去之后就越发意识到，不会英语和粤语，在香港真的是寸步难行。

　　这年头香港毕竟还没回归，有些人其实会说国语，但基本不屑于说。

　　“诶，你干嘛呢，东哥在忙。”客厅里传来声音，显然是来了访客。

　　从齐龙不太待见的语气中就能知道，肯定不是小黄牛，那么自然是王鹏宇无疑。因为楼顶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平时几乎不会有人上来。

　　“我找东哥有事……”

　　“那也不行，东哥在写东西，等写完了再说。”

　　“不是……龙哥，我真有急事找东哥。”

　　门外起了争执，李亚东想静下心来都难，刚好已经写了几个小时，腰酸背痛，起来活动活动也好，迈着步子走到客厅。

　　王鹏宇见他出来，顿时大喜，连声道：“东哥，江湖救急啊……”

　　这小子找上门哪有什么好事，开口就是借钱，而且一借就是八千块！

　　“不借。”李亚东想都没想的回道，俩人交情还没有到这份儿上，他要是真吃不上饭了，看在左右邻里的关系上，借个几百块也就算了。

　　可一开口就是八千，真以为他是开银行的呀？

　　王鹏宇一听，哭丧着脸道：“东哥，帮个忙吧，会出人命的！”

　　李亚东感觉有些好笑，心想：他要是没租下这里怎么办，你王鹏宇明天就死翘翘了？

　　没好气道：“前几天那三千块呢，这么快就输光了？”

　　“这个……”王鹏宇一脸尴尬，支支吾吾道：“最……最近，手气不太好。”

　　“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我是不可能借钱给你赌博的。”李亚东略显不耐的挥了挥手。

　　王家现在这么困难，这小子上次拿了他三千块，一分钱都没贴补家用，李亚东也是前两天上楼时遇到王伯，旁敲侧击了两句之后才知道的。

　　对于这样的人，若非考虑到俩人现在在一个剧组里工作，李亚东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不是……东哥，我不是借钱赌博。”王鹏宇一听急了，赶紧解释道：“是我一个好兄弟，在街上跟人打架，把对方头打破了，完事之后才知道对方来头很大，他堂哥是和图合的，带人把我那兄弟打了一顿，还说让他赔偿八千块，不然明天就要给他开槽！”

　　李亚东笑呵呵的望着他，那模样似乎在说：编，接着编。

　　有两种人的话，李亚东是绝对不会信的，第一是瘾君子，第二就是烂赌鬼。

　　这两类人心智已经迷失，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撒谎的事情还不是信手拈来？

　　“东哥，我说的是真的，谁骗你死全家！”王鹏宇举起手发誓。

　　他原以为这样干，人家就会信，却哪知李亚东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阿龙，把他给我扔出去。”

　　“是！”

　　“啊？”王鹏宇实在没想到李亚东居然这么不讲情面，俩人毕竟也在一个单位工作呀，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齐龙一手布满老茧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

　　王鹏宇想要挣扎，奈何他这百来斤的身板，哪里抵得过肌肉虬结的齐龙，对方的双手握住他两条胳膊的时候，感觉就好像被一只大铁钳夹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齐龙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李亚东说扔，他还真扔，双手一发力，身高其实不算矮的王鹏宇，瞬间犹如一只木偶般，直接倒飞出去，在门外摔了个狗吃屎。

　　王鹏宇无哭无泪啊，也没有反抗的心思，他平时有事没事往楼顶窜，如何不明白齐家兄弟是名副其实的练家子，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喊道：“东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人带过来！”

　　说着，便踉踉跄跄的下了楼。

　　对于他的话，李亚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提了提神后，继续回房熬剧本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动静。

　　“你特么还来，信不信我再扔你一次？”

　　“东哥，你出来看看啊，人我带来了，真没有骗你！”王鹏宇却是不理会齐龙，放声大喊，从声音传递进来的分贝中不难知道，八成是站在门口没敢进来。

　　“滚！再不滚我可动手了！”

　　李亚东正在想一个关键剧情，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一脚把凳子踹开，起身走了出去，略微有些上火。

　　“东哥……”王鹏宇顶着被齐龙铁拳重锤的危险，咬着牙杵在门口，一看李亚东出来，身上的压力顿时倍减。

　　因为他知道这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对李亚东言听计从，只要他现身，齐龙肯定不敢私自动手。

　　李亚东没好气的瞥向他，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由微微蹙眉，心想：苦肉计应该不至于这么狠吧？

　　“让他们进来。”

　　“哦。”齐龙顺势坐回沙发上。

　　等到俩人走进后，李亚东瞅了瞅那个鼻青脸肿的小伙子，不由轻“咦”一声，然后，眼珠子就越瞪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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