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书函擦擦手，从礁石上下来，儒雅俊朗的外形与身材高大性格冷硬的西飞绝形成鲜明的对比。

　　岸边的侍卫立即整装，谨慎地盯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权书函对西飞绝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想起章栖悦射箭的姿态，那份随意和姿态，能把西飞绝自认无人可及的高傲彻底踩到脚下。想到她已经入宫，再不可能和她在青山上比上一局，权书函遗憾地观赏着周围的景色，终究不如以前看着美了。

　　西飞绝见权书函不说话也不恼，被他认可实力的人，就是一辈子的朋友，就如他会效忠太子一样。

　　西飞绝跟着权书函往五台天的茶肆走去，一路上闲聊般地问：“赵玉言是怎样的女人？”

　　西飞绝面色难看，不介意朋友知道他的心思。他很介意父亲最近的行为，即便他生母不可能被父王扶正，可父王如果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很可能给他生出个嫡弟。

　　父王这次做事太不理智，还是说这个女人耐不住寂寞，如想攀上父亲的所有女人一样！

　　权书函走在落叶堆积的台阶上，踩着一层层秋叶，神态依旧，“她是赵国公的女儿。”

　　西飞绝闻言冷哼一声，口气倨傲地开口，“区区受祖荫庇护的公国府而已，那她家这代有没有出受恩德的人？”

　　权书函明白，西飞绝是问赵家少一代有没有让他顾忌的人，如果没有他要像除掉所有敌人一样对赵家出手，让赵夫人知道威胁他西飞绝的地位是什么下场。

　　权书函看了一眼高于顶的西飞绝，知道西飞绝能从庶出爬到预备继承人的位置不简单，若没有阴损的手段才不正常。

　　只是可惜，权书函状似不经意地笑了，目光深幽地道：“她的长女是太子最宠爱的良媛娘娘，她儿子目前就职第一军。皇上两年前为了赵夫人拨出了他从不动的尉迟大司马，给了边疆松动的契机，更让西北军有机会建功立业，封王拜相。”

　　西飞绝闻言，眉头顿时皱起，能让权书函说这么多话的身份，就是不简单，“就是说她们这一代受皇上庇护？”

　　“我只是告诉你，让西王爷和皇上，从年少一直追到不惑的，就是这位赵夫人。”

　　西飞绝闻言脸色微变，凝重地看向权书函，眼里的狼狈一闪而逝。

　　权书函悠闲地道：“你担心的事根本不会发生，不要说赵夫人不喜欢你爹，即便喜欢，现在良媛娘娘在宫里，为了娘娘的声誉，赵夫人亦不会再嫁！你该庆幸你没有盲目出手，否则你极有可能失去现在的地位。”

　　权书函的言辞很不客气，让西飞绝羞愧之余也有些郑重。能让权书函如此重视，这位赵夫人有什么不一样？

　　西飞绝还未细想，迎面走来两人，西飞绝见权书函竟然主动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瑞枫叶带着唐炙也看到了权书函，两人自然拱手。

　　西飞绝一看是瑞枫叶，脸上的傲气散了几分，拱手道：“瑞世子。”

　　“西少爷。”瑞枫叶回礼，一袭锦缎长袍，比几位少年看起来稳重严肃。

　　唐炙跟在瑞枫叶身后，没有像以往一样跳闹，一年多的战场生涯和回来后发生的事，让向来随性的他也变得沉默。

　　四人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西飞绝看着他们走出很远后，才看向权书函，疑惑道：“你有没有觉得瑞枫叶有问题？我怎么觉得他跟我在战场上见的状态不一样？”

　　权书函无意多说，沉默地没有回答，只是心里也为瑞世子唏嘘，平日那么珍惜的人从身边离开，瑞枫叶能这么快振作，已经是奇迹。况且连恨的人都没有，只能怪天意弄人，情义难测！

　　大雪纷飞，覆盖了大周半壁江山，银装素裹，万里雪色，雄壮的山河之风在寒雪中挺立，巍峨慑人。

　　但再让人垂怜的江山之美，身在宫中的女子也看不见，只是觉得落雪的皇宫也分外漂亮，错落有致的宫殿、高低不一的花草都是雪花的天然盆景，覆盖出一片片雪白美丽的去处。

　　储秀宫的女子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进宫来的第一场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少女们，打打闹闹地在雪景中畅想着将来，便觉得自己能成为美丽宫殿的女主人，更是笑闹得无忧无虑。

　　万静身份高贵，甚至可以偷偷攥个雪球，让雪白的雪在手心滚动，美丽动人的大眼睛更加可人。

　　帝王后宫的女人们早已腻歪了这无趣的精致，除了少数触雪生情的在缅怀，大多数宫妃均在房里，绣绣花弹弹琴打发时间。

　　紫福阁却是例外，章栖悦不惧寒冷，披了单衣在外面散步，雪花落在银灰色的狐裘上，瞬间隐没。越加气质出众、高贵美艳的她，站在白雪皑皑的后院里，仿佛成了点缀白色的唯一圣灵，如雪中生魂，荡涤生辉。

　　章栖悦把手缩进暖袖里，拢了拢颈项上的裘衣，见婉婷回来，问道：“送去了？”

　　婉婷眼里闪烁着掩不住的光彩，好似独居荒岛百年的人第一次看到了同类，那般熠熠生辉，可她到底腼腆，没有像弄巧一样和小姐说话，“回娘娘，送去了，万秀女让娘娘别记挂，她穿得暖。”

　　章栖悦颔首，对万静不让送的话自动忽略，她送的哪里是衣物，是万静的特殊。这次会留给九炎落的应该有三个人，另两个都没动，就万静太显眼。如果她不照看着，难保下面的人疏忽，让心生嫉妒的人得手。

　　章栖悦继续向前走着，往日在冷风中依然绿得执着的植物全部覆盖在厚重的雪中，虽无缘绽放，但也平添了素色之美。

　　弄巧、婉婷跟在章栖悦身后，弄巧看出婉婷的异样，慢慢地靠近她，低声道：“储秀宫如何？是不是像外面说的一样，美女如云，才女如土一般多。”

　　婉婷不知道她们才艺怎么样，但还是点点头，“都很漂亮。”好米好水养出的小姐们，都有一股风华，可婉婷又快速补了句，“都没有小姐好看。”

　　第一次去储秀宫，她承认被惊住了，被一众小姐、未来的娘娘们围住，婉婷腼腆的性子瞬间没了招架之力，如果不是时刻记得她出了紫福阁代表的是小姐，她恐怕都不敢说话了。那些女孩不单漂亮，气质也好，她还从来没有一次性见到那么多好看的女子，连万小姐在她们中间都不是最优秀的。

　　弄巧还想再问，突然见锦书身边的宫女快速跑了过来。

　　“娘娘！娘娘！太子回宫了！您快去看看，太子回来后一个人关在房里，谁也不让进去。”小宫女在雪地里奔跑竟然没有打滑，不一会儿就跪在章良媛身边，气喘吁吁地说着成句的话。

　　“奴婢参见娘娘，锦书派女婢来寻娘娘，让娘娘务必回去看看。”说完恭敬地叩首。

　　婉婷佩服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看起来比她还小，可这一路跑来还能说话的本事，衬得她们这些从府里跟来的宫女水平不行了。

　　章栖悦微微蹙眉，想不出九炎落出了什么事，但锦书是她提上来的，必是出了事才来找她，“走，去前殿看看。”

　　不消片刻，章栖悦就出现在储君殿。

　　锦书立即迎上来，“娘娘，娘娘……”顿觉自己失礼，急忙先请安，“娘娘万福，娘娘，殿下不知道怎么了，回来就冲进了内殿，还关了门，李公公也不敢进去！传了太医过来，都被打了出来。”

　　说着章栖悦已经看见鼻青眼肿的太医。

　　锦书急忙道：“娘娘别进去，这都是轻的，打得重的浑身是血，已经被抬走了。”

　　章栖悦闻言，前进的脚步顿了一下，再看看守在门口垂头不进的李陌，栖悦明显觉得事态不妙，一股熟悉的阴风让章栖悦觉得她最好也该避开。九炎落回来既然没有直接去找她，说明这件事她不该知道。

　　章栖悦想到那被九炎落埋了的宠妃，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想转身离开。

　　李陌猛然抬头，好似才看到章栖悦，一扫刚才的沉默，心急如焚地上前，“娘娘，娘娘，您快去看看殿下，殿下不知怎么了，又是发抖又是……”

　　锦书认为不妙，“娘娘，还是先让侍卫带着太医进去，奴婢怕……”她是被娘娘提上来接替锦榕在储君殿的位置，她不能让章娘娘出事，否则锦榕出来她必死无疑。

　　李陌赶紧点头，“是，娘娘的安全重要，就让殿下再忍会，娘娘不进去才是应该。”

　　章栖悦目光微凉，李陌这话说得很有技巧，只要学舌时，断句卡到位，就是只顾自己安全不顾太子安危。

　　章栖悦叹了一口气。他跟锦榕扭在一起对付她，又有九炎落曾经的情分，不怪九炎落选择他们，冷落她这什么也不是的妻子。

　　对于进去不进去，栖悦并无太大感觉，刚才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何况，她很纳闷九炎落到底怎么了？如果她真不幸地步了那位倒霉宠妃的后尘，只盼皇上赐她个为国捐躯的大义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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