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

        那个女孩儿在我刀下倒地那一瞬间的最后一句话，犹如复读机一样不断在我脑海中回荡着，我整个人都失神了。

        是啊，为什么呢？

        他们原本不过都是店头村的平凡老百姓而已，安守本分，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就是平淡的在这片祖祖辈辈一直生活的土地上过着他们认为的最美好的小日子而已，平白无故的变成了伏尸，这能怪他们吗？

        他们……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阴阳之乱，对对错错……

        我又一次的迷茫了，这世间的事情让我又一次不知所措，哪怕我已经下了狠心再不管浮云障目，只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可在真正见到这是世道里惨绝人寰的一幕幕时，仍旧抑制不住的难受。

        人心这玩意，有时候真的很厉害，猛如虎，凶如狼，但有时候也很脆弱，不堪一击。

        在地上足足愣了很久，我才终于总算是回过了一些神，忍着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站了起来，将百辟刀缓缓从那个女孩儿的胸膛里抽了出来，听着刀锋擦过骨头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我的心整个都是麻木的。

        伏尸，夜间为尸，白日为人，杀尸，亦是杀人！

        有时候做个刽子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对于我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上学学的是礼义廉耻，读书读的忠义仁勇，要我做个把人命当草芥的畜生，我做不出来，我也听不得别人的惨叫，除非……我恨他入骨。然而，这店头村的村民和我素昧平生，疤脸真他娘的是给我丢了一个好大的难题啊！

        这工夫，院子里的那些店头村的村民已经从伏尸变成了人，一时间，男女老少，哭喊声连成一片。

        宋亚男他们一拨人看外面安全了，于是全都从屋子里面出来了，一个个脸色很难看，尤其是大炮他们几个，更是轻轻别过了头，不肯再往这边看。

        过了片刻，宋亚男走了过来，问我：“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

        我看了眼院子里一个个哭泣的声嘶力竭的店头村村民，一时间陷入了良久的犹豫。

        他们是伏尸，我知道，无可救药的伏尸，一到晚上就会化身成尸到处伤人，但是现在是白天，他们有着人的外貌，有着人的思维，有着人的一切的特征！！！

        我也犯了难，完全没考虑到这一茬，扭头看了宋亚男一眼：“你说我该怎么做？”

        宋亚男不说话，我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剩下的村民了。

        犹豫了很久很久，我的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最后一咬牙，沉声道：“抓！”

        “抓？”

        大炮咧了咧嘴，垂头犹豫了一下才和我说：“战友，这……”

        我看了他一眼：“下不了手？”

        “嗯，真的下不了手！”

        大炮苦笑道：“我当兵是为保家卫国的，这事儿我真的做不来！”

        “做不来也得做，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我咬牙道：“别忘了，你昨天晚上收割的就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晚上的时候他们是怪物，到了早上披了一层人皮而已！”

        经过了一番犹豫，我的心里其实有了定计，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主意一定，我就会去做，所以和大炮说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的严厉。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道理我也明白是这么个道理。”

        大炮在一旁摊了摊手，叹了口气说道：“可是真的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啊，他们现在的样子，我瞅着怎么都感觉他们是一个个大活人，和昨天晚上不是一个概念，我哪里能下得去这个手啊！”

        “下不去这个手也得下，忍一时之痛，以绝后患吧！”

        我沉声说道：“伏尸之毒根本无解，这些村民已经没救了，他们已经是死人了，留着干嘛？救，你救不了，别说是你们特殊事件调查组，就算是这全天下的天师全都合起来也是没招的，谁能有让死人复活的能耐？不彻底解决干净了，这万一要是有一个两个逃走，跑到城市里面，你们知道是个什么后果吗？”

        我这话一出口，就跟重磅炸弹丢在了他们几个脑门子上面一样，一下子他们几个人都说不出话了，脸色难看的很。

        他们都是聪明人，什么下场他们还不知道？

        伏尸这玩意，我们几个解决起来不难，因为我们就是干这行的，但是对于普通人呢？普通人谁能搞得过这种身体就跟个铁板似得，又力道无穷的东西？换了半年前的我，恐怕一个照面就得被咬了脖子！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伏尸之毒的传染性特别特别高，它们袭击一个人，这个人立马就得变成伏尸，然后继续去祸害别的活人，比瘟疫什么的可怕太多太多了，抓破皮肤尸毒入血就是百分之百感染，也是庆幸伏尸母体出现在了绵山这穷乡僻壤里面，而店头村的村民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外出，要不然，随便到扔到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那杀伤力……

        恐怕现在我们面对的将不再是一个伏尸村落，而是一座伏尸之城，一个伏尸之国！！！

        这完全不是我在胡扯，只要跑出去一个，估计世界末日也就不远了，一些丧失剧里面呈现出的末日景象很快就会在现实中上演！！

        这个道理，我能想得明白，他们几个怎么会不明白，我一点，他们就都脸色一下子白了！

        “反正，最明智、最正确的命令我已经下达了，要不要服从看你们的了！”

        我别过头深深看着大炮，一字一顿道：“你不是一直都有个做英雄的梦想么？现在，做英雄的机会就在你眼前了，你倒是去啊！妈的，一天天就知道做白日梦，想享受英雄的待遇，也他妈的想接受万众欢呼，可却过不了自己那关，承受不了英雄两个字分量，你可不就是在吹牛逼呢么？我告诉你，你今天受不了心里的折磨，以后就甭再想着当英雄，你真当英雄是好当的？”

        大炮被我说的垂下了头，不光脸红，眼睛也红！

        “好，我执行命令！”

        出乎我预料的是，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是宋亚男，这个女人眼睛微红，但是腰杆子却挺得笔直：“他说的对，这些村民已经死了，是死人，只不过披着一张人皮在蛊惑我们心软，放不得，否则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因为我们的一时心软丧命，甚至，我们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罪人！！大家都服从命令吧，封锁整个村子，一个不要让逃走！”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和我说了一句话：“苦了你了！”

        话落，宋亚男头也不回的就朝院子里的那些村民走了过去，她一动，火药他们犹豫了一下也开始行动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原地苦笑。

        苦了我？

        确实苦，命令是我下达的，所有的罪……都在我的肩膀上啊！

        这件事儿如果传回特殊事件调查组，恐怕评论会是毁誉参半，有人理解我，也有人戳我脊梁骨。

        不过……那又有什么呢？我只是做了自己正确的事情而已，而且我也不是特殊事件调查组的人，办完了这趟差，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他娘的再也不鸟这个组织了，两次任务，没一次是容易的，张震麟那个老的坑完我，现在又换他的徒弟疤脸这个小的坑我，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一脉的人就没个好东西，以后躲得他们远远的！

        宋亚男他们一动手，登时，整个村子里面鸡飞狗跳，最后，我让林青和陈煜也加入进去了，院子里只留下了我和周敬。

        约莫在这里等了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等六七点钟天亮的时候，宋亚男终于红着眼睛回来了，直接走到我身边说道：“一个不差，全抓起来了，那么……接下来呢？”

        我垂下了头，有些哆嗦的从衣兜里面取出一颗烟给自己点上，狠狠吸了好几口，肺腔里面火辣辣的，说不出的难受，不过思绪到是清晰了许多，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吐出了那个在我喉咙间徘徊了很久很久的字：“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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