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七年一月十九日。

  两家意向收购天香楼的公司之一，连江市汇宏房地产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汤国华到案自首。

  在讯问室里，他详细供述了自己因收购天香楼受阻，于是指使无业游民赖家乐、方荣两人制造火灾意图恐吓威胁黄峪就范，却未曾想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最终酿成九死二十余伤的惨剧。

  汤国华声泪俱下，满脸忏悔之色，对犯罪细节交代的一清二楚，就好像他真是特大纵火案的主谋一样。

  无独有偶，等到警方将赖家乐、方荣两人拘传到案的时候，这两人也十分痛快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包括汽油来源、纵火工具、作案时间、作案经过，以及事前事后汤国华一共支付的十万元报酬。两人口径一致，模版相同，而且记忆深刻，几乎可以做到倒背如流。

  值得一提的是，汤国华还提供了一部专用手机，里面所存号码，与景先锋办公室里搜出的手机号码完全一致。

  此外，还有汇宏房地产公司的秘书作证，听到汤国华和别人商量制定纵火计划，赖家乐与方荣的狐朋狗友也作证，这两人四个月前得了一大笔钱肆意挥霍……

  由此，主谋、共犯、人证、物证、口供一应俱全，形成了一套符合逻辑且十分完整的证据链。

  “你们知不知道，不管是指使纵火还是实施纵火，造成九死二十余伤这样严重后果的，犯下的是死罪？”刑侦支队长吉丰宁在分别讯问这三个人时，心里是既震惊又疑惑。

  震惊的是，赵家竟然能做到找三个人过来顶罪，顶的还是死罪！

  疑惑的是，赵家是用什么方法能让这三个人心甘情愿地过来顶罪，哪怕是死罪！

  “知道！我们罪有应得！”

  三个人那种良心发现的惭愧反应，就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如果说没经过事先训练，吉丰宁肯定是不信的！

  周局长当然也不信。

  他从来不会低估任何对手，从本质上来说，长天赵与阳城谢以及更高级别的辽阳谢没什么区别。

  他们都是凭着很黑很暴力的手段发家，进而积累了大量财富，然后通金钱美色等手段，拉拢和腐蚀一批身居要职的党员干部作为他们的保护伞，而在遭遇危险时，由这些保护伞组成的强大关系网就会发挥出寻常人难以抵挡的威力，帮助他们化险为夷，度过难关！

  但是比较而言，论反应的迅速、准备的充分和手段的果决，赵氏集团董事长赵永斌明显更胜一筹。

  周翊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在辽东披荆斩棘势如破竹地干掉了阳城谢辽阳谢，而不受上层权力的干扰阻挠和破坏，在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来自岳父大人的关爱’属性加成……

  而来到舒适圈之外的江南省，他现在就只是一个有前途有能力受到领导肯定和重视的年轻领导干部，是一个地级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

  仅此而已！

  因为这样的身份，并不足以威慑那些保护伞，也不足以对中立者和观望者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据说纵火案已经有了重大进展，看样子距离完全侦破之日不远了。毫不夸张的说，周翊同志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的刑侦专业人才，也是最优秀的政法干部，没有之一！”

  在市常委扩大会议上，政法委书记王海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给予了年轻公安局长一个高的不能再高的评价。

  “我算了一下，周翊同志到任也就一个月，两件大案接连破获，这真是……我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由戴部长补充！”市委副书记常百里风趣地说道。

  宣传部长戴金水笑着接口道：“好话都被前面的同志说完了，我没有什么补充。我向书记请示过，这次案件侦破后，要举行一场新闻发布会，安排周翊同志接受媒体采访。还有后续的宣传工作，也要及时跟进，虽然‘周局’的名气已经够大了，但是这样优秀的模范典型，必须在全省范围内推广宣传才行！”

  ……

  听着领导们的表扬和夸赞，周翊心中毫无波动。

  因为他知道，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施压。

  现在市里的风向已经大致确定，那就是尽快了结纵火案。

  在这些常委之中，有的人是为了掩盖真相保护赵家，有的人是不在乎真相只要结果，有的人则是明哲保身与我无瓜。

  至于像他这种一心想要查明真相的，有，还是没有，他还真看不出来。

  “小周，大约什么时候可以结案？”市委书记赵定之用亲切的语气问道。

  “定之书记不是要给你压力，他应该是和我一样，就两个字，好奇！”市长韩建国笑着解释了一句。

  周翊神色郑重地回道：“案子还有一些疑点需要梳理调查，不过，应该快了。一有确切结果，我会及时向各位领导汇报的！”

  确实快了，但我敢保证，结果绝不是你们想要的那个结果！

  听到这个回答，赵定之微微皱了下眉，继而话中有话地说道：“我们都相信周翊同志的能力，也相信，周翊同志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会议结束后，周翊被温婉副市长叫住了。

  “到我办公室做一会儿！”

  面对这样的邀请，周局长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欣然点头。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谢成林不禁眯起双眼，他怎么觉得，温婉对周翊的态度，要比对他这个副市长的同事亲近的多呢？

  他已经打听过，温婉的丈夫比温婉大十二岁，是江南大学一位颇有名气的教授。两人不在一个城市，且已分居多年。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难不成在温婉钟意的，是周翊那种英武阳刚的类型？

  谢副市长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幕埋头苦干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

  “小周，说实话，对于纵火案，你是怎么想的？”

  温婉给对方倒了杯水，声音柔和地问道。

  说实话？

  我还没试出你的底细深浅，怎么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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