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

  顾天和一众顾家人已是离开了这里，偌大的蛮荒之森再度恢复了沉寂幽暗，只剩下了顾寒一个，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他其实也想回去。

  想回去看看曾经自己成长的地方，回去想办法提醒顾天小心顾阳父子，小心大族老顾长，他甚至还想去东荒北境的禁地转转，看看这个时代的云剑生，重明，去凤梧院看看凤汐，左央俞渺……

  可，他没时间了。

  到了此刻，道果的力量已是彻底消耗殆尽，那道来自于时代岁月的驱逐力越来越强，让他的意识越发不稳定，本能告诉他，最多半刻钟，他便会彻底复归而去，离开这个时代。

  意识缓缓飘动。

  他漫无目的地在蛮荒之森游荡，脑海中再次思考起了先前那个问题，那个关于祂的问题！

  他再清楚不过。

  若是没有祂的干扰，此次逆流岁月长河，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跟浮生客同归于尽，能不能把婴儿送出去都是个未知数，可如今……一切都在按照原本的轨迹运行，事情顺利到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甚至严格来说。

  此次谋划得以功成，苏云和他都不是最大的功臣，祂，才是！

  更重要的。

  祂此次出手极为隐秘突兀，更是直接改变了浮生客的认知，而且地点还是在岁月长河之内，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就连苏云都不例外，时机拿捏得精准无比，毫无偏差，要说事先没有准备谋划，他是半点不信的！

  “你，在帮我？”

  想到这里，他看着前方漆黑幽暗的蛮荒之森深处，只觉得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更强烈了，心中更是有了一个大胆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或许……

  从一开始，祂就知道一切，明白所有，而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被他默许的！

  “你，究竟在谋划什么……恩？”

  突然间。

  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近在咫尺，一个和祂关系极为紧密的人！

  ……

  对于东荒北境而言。

  今天注定是极为特殊的，亦是注定不会平静的一天！

  在顾寒降临的前后时间，距离天武城数万里之外，一场声势浩大，极为隆重的宗门典礼正如火如荼地举行！

  沉寂了二十年之后。

  玉擎宗再次大开山门，广纳门徒弟子！

  虽说放眼整片大陆，玉擎宗只能算是一方不起眼的小势力罢了，可在东荒北境这一隅之地，便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拥有绝对的权威和话语权！

  此时此刻。

  玉擎宗山门外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处宽大的青石广场内，约莫有数百名来自北境各地，被严格选拔出来的少年聚集在此，等待最后的考核。

  等待的时间很长。

  他们终究是少年心性，只是站了没多久，心性便彻底暴露了出来，东张西望者有之，激动难耐者有之，紧张颤抖者有之，自信倨傲者亦有之。

  孰不知。

  他们的表现，早已落入了远处峰顶一众玉擎宗执事眼中，被一一记录了下来。

  “此子心性稀烂，资质一般，不合格！”

  “此子资质不错，可入内门。”

  “此子资质马马虎虎，定力倒是凑合，只是终究难成大器，去外门吧。”

  “此子心性天赋俱佳，可惜性子过于张扬，放在内门打磨两年再说。”

  “……”

  收取门徒，看的不只是资质，心性也极为重要，在一众执事的综合评定下，一名中年模样，身穿黑袍的玉擎宗长老缓声开口，寥寥数语间便决定了一众少年的去留和归处。

  “此子……恩？”

  正说着，一名站在角落中的少年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少年一身白衣。

  长相平平，气质平平，资质平平，毫无半点出奇的地方。

  可……

  他身上却隐隐有一丝出尘超脱的气质，眼神更是平静至极，有种一副世界纷扰与我无关，凡尘俗事与我无碍的超然和淡定。

  “此子……有意思。”

  那长老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来，少年的淡定不是装出来的。

  沉吟半瞬。

  他淡声道：“罢了，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苗子了，虽然资质一般，可若是用心培养，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今日我心情不错，便让他入我门下吧。”

  “是！”

  一众执事连忙记下，心中却是吃惊不已。

  贾长老，要收徒了？

  贾充。

  玉擎宗第一实权长老，地位和五位掌座相当，仅次于三位太上长老和宗主，被他看上且收入门下的弟子，不能说一步登天，只能说祖坟冒了青烟！

  贾充也不理他们。

  身形一晃，已是来到了那少年面前，细细打量了几眼，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负手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头。

  无视了众人羡慕的眼神，无视了贾充审视的目光，一双眸子古井无波，语气亦是平静至极。

  “我叫，洛无双。”

  ……

  洛无双！！

  蛮荒之森内，顾寒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被他视为生平头号大敌的老对手！

  苏云曾言。

  洛无双和祂的关系千丝万缕，更是祂谋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身上的秘密之多，就连他也难以尽知！

  “原来……”

  “这一切，并非巧合。”

  顾寒恍然大悟。

  洛无双在玉擎宗，不是个巧合，洛无双和他相遇，也不是个巧合，洛无双处处和他作对，和他的牵连越来越深，更不是个巧合！

  想到这里。

  他突然生出了一丝现在就去找到洛无双，严刑拷问，问出所有，然后顺道弄死的冲动。

  可……

  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状态，他颓然地叹了口气。

  没时间了。

  纵然想明白了一切，可终究是太晚了，毕竟从开始到终结，从过去到未来……他早已陷入局中无法自拔，便如同一颗过河卒一样，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没来由的。

  心里生出一丝无名火。

  “狗日的洛……”

  他刚要开骂。

  另一道骂声却覆盖了他的骂声。

  “狗日的姬无咎！”

  “本君纵使魂飞魄散，纵使不入轮回，也要将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顾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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