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又惊又怕，拧紧了秀眉，担心道，“二姐姐……”

顾樱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提了裙摆，落落大方走到猎场中央，“臣女在。”

天启帝见走出来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只觉得这副容颜有当年汴京第一美人叶氏的风采，愣了愣，这才想起她就是叶氏的女儿，遂放柔了声音，笑道，“如今两位公子都愿意替你射箭，你意下如何？”

凛冽的北风中，顾樱目不斜视，不看任何人，只抬起水汪汪的明眸，直直的望着高座上的皇帝，掷地有声道，“回禀圣上，臣女不愿选任何人。”

天启帝十分意外，“哦？”

顾樱颔首，恭谨又虔诚，“臣女想自己上场。”

简单一句，如石破天惊，将整个猎场瞬间点燃。

赵长渡意外的挑起了长眉，深渊般的眸子里暗流涌动。

众目睽睽下，苏桓风没忍住，抬手探上她凝脂般洁白的额头，皱起眉头，“顾二姑娘，你不二吧？脑子发烧了？你一个小丫头，那高头大马你都未必能爬上去，还怎么射那一箭？”

顺着苏桓风的话，江隐也震惊的看着顾樱单薄的身形，俊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是他看不起顾樱，而是在他眼里，在所有人眼里，顾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她敢站出来大言不惭的对圣上去射箭，但她敢承受一会儿射不中靶心的后果吗？

可顾樱不顾他们任何人怀疑的目光和揣测，她只一心坚定的对天启帝露出一个平静宁和的微笑，“圣上，臣女想好了，臣女今日想自己射那一箭。”

苏桓风用力咬牙，“顾樱——”

“小侯爷不必再劝。”顾樱面朝苏桓风，甜甜笑道，“我意已决。”

简短的话语，却似有千钧之重。

再搭上她那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

苏桓风不知怎的，心脏似被什么一撞，咚咚跳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天启帝见顾樱小小年纪便已气度不凡，爽朗大笑道，“好你个顾樱小丫头，不愧是顾大将军的女儿，如今顾大将军仍旧驻扎在我东黎边境，为我东黎保家卫国，他的女儿顾丫头又有如此心魄射这冬猎第一箭，好，朕，定然会遂了你的心愿！”

“来人呐，牵马来！”

有专人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牵到猎场中央。

顾樱谢了圣上圣恩，站起身，在顾嘉和江隐阴沉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那匹骏马，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金箭和长弓。

赵长渡清冷的目光如影随形，凝在她挺拔的脊背上。

身边有人鄙夷的议论。

“她能上马？”

“走着瞧吧，一个只会哭鼻子的胆小鬼，只会说大话，徒增笑柄而已！”

可那人话音一落，就见场中女子一跃而起，英姿飒爽的翻身坐上了马背。

她单手拉住缰绳，握缰的手势极为娴熟老练。

众人齐齐大惊。

顾嘉更是气得直接从席位上站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那骑坐在马背上的利落身影。

顾樱倾城潋滟一笑，忽略那一重重落在自己后背的目光，双腿用力一夹马腹。

骏马如流星一般在猎场驰骋，激起纯白的雪粒，仿佛云端浪尖。

她身形清瘦挺拔，犹如一根碧玉青竹，一袭天水碧的劲装，在猎猎寒风中，衣袂飞扬，潇洒利落。

而那张微露笑意的巴掌大精致小脸，欺霜赛雪一般白皙，仿佛跟天地白雪融为了一体。

马儿性子激烈，一开始并不受她控制，但她只是用力勒住缰绳，跑了数十步，便将马儿被降服了下来。

然后，她身子再次轻盈跃起，一脚踩在了马背上。

所有人看得呼吸一紧，惊为天人。

她这是要以人为弓啊！

寒风阵阵，乌黑发丝在鬓边迷人眼，顾樱却无半点儿紧张。

她微勾唇角，从容淡定，身法极其干脆利落的拉弓，搭箭！

杏眼微眯，瞄准，准备射击！

苏桓风紧紧屏住了呼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几乎要瞪出来，“顾樱，一定要射中啊……”

江隐狠狠攥紧了拳心，视线望着那风华绝代的背影，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浮起他弯弓射箭，顾樱红着眼眶，满心满眼爱慕钦佩他的场景。

他心弦不安的颤动着……便见顾樱手中金箭，箭去如流星，随即铮然一声，狠狠钉入靶中红心。

场内蓦的一阵掌声雷鸣，众人都露出惊艳无比的目光和赞叹。

江隐浑身僵硬，脑子突然一疼，一些莫名破碎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乱蹿。

他晃了晃脑袋，眼眶发紧的看着顾樱骑马回来。

她没再看他，目光再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脑子好像更疼了……

心口也似被什么堵住了，一抽一抽的扯疼。

赵长渡收回视线，眸光依旧淡淡的，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只不过，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两根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在木桌上，似有谋划。

苏桓风激动得差点儿一蹦三尺高，只恨不得冲上前，抱住那稳稳当当坐回马鞍的女子，大声告诉大家，“这是我苏桓风的媳妇儿！看！这就是我苏家的媳妇儿！”

顾樱跳下马背，吸了吸发红的鼻子，走到猎场中间向天启帝跪下。

“圣上，臣女幸不辱命！”

天启帝抚掌大笑，“好！好啊！不愧是顾大将军的女儿，今日拔得头筹，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朕重重有赏！”

顾樱在风中吹了些时间，脸颊白里透着红，肌肤剔透晶莹得仿佛美玉一般，“臣女不求别的，只求圣上能让宫中医术高明的太医能到府中为我身患腿疾的弟弟看病。”

一个小姑娘射中靶心之后，不求胭脂水粉，不求金玉珠宝，却关心自己的弟弟，确实出乎了大家的意外。

天启帝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平身吧，赏！待冬猎之后，朕会让太医署的王太医亲自去一趟你东平伯府。”

王太医专治腿疾，圣上有心了。

顾樱红了红眼睛，再次诚心俯拜，“臣女谢主隆恩。”

如此一来，伯府谁也不能阻止她治弟弟的腿疾，就算刘氏想阻止，也不敢驳了皇家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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