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仿真植物吧？”

    姜鹤试探地摸了摸手边的南天竹，跟旁边一株拥有粉紫渐变叶片的蕨类植物，她惊讶地发现，竟然都是活的。

    她忍不住凑近了细瞧，结果不仅闻到了湿润泥土特有的清新味道，还听到了灌溉系统的水流声，甚至发现了几条半隐半现在枝叶间的LED灯带。

    “……有点太夸张了吧。”姜鹤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还好吧，这才刚刚开始哦，接下来才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顾夏就像个初次登台的魔术师那般，神秘兮兮地冲着姜鹤眨了眨眼。

    他范儿很足，不过紧张也有，姜鹤能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心在微微冒汗。

    姜鹤当即便打定主意，一会儿要绝对捧场，哪怕是“抛玉引砖”、大失所望，她也会用尽毕生“演技”，表现出绝对真实的欣喜若狂。

    可当姜鹤看到绿植墙后头的超大联合办公空间时，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根本不需要她“演”哪怕一点儿！

    刚才那道5米宽的绿植背景墙，如果硬要挑刺儿，还能说什么“虽然视觉冲击一流，可实用性有待商榷”，可眼前的办公空间却是实打实的两者兼具。

    顾夏保留了仓库最大的优点，开阔，并且将之发扬光大。

    他没有以切实的墙体隔断空间，而是用不同材质跟颜色的地面，还有办公家居进行了视觉上的切割。

    绿植依然是装饰的主打元素，目之所及皆是绿意盎然，就连空白墙壁都瞧不见多少。

    地面的植物造景更是随处可见，就连长会议桌上都做了精巧的苔藓微景观，旁边还特别摆着好几大挂水培绿香蕉，上头挂了个小牌子，写着“此处禁止焦绿！”

    “你放心，这些绿植都有专人进行日常维护，每周两到三次，施肥除虫都包括其中，不需要你特别操心。”

    顾夏拿起放在一旁矮桌上绿植维护协议递给姜鹤，“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你也可以跟米森园艺那边再沟通调整。”

    他说完顿了顿，视线飞快地扫视一周，“对了，门的话，这个周末应该就能换好。不过外墙改造得更晚点儿，审批下来估计得下周或者是下下周了……我在想要不要加点儿喷绘什么的，姜鹤你喜欢哪种风格？”

    “……为了装修这儿，你熬了几个大夜啊？”

    姜鹤的右腿疼得厉害，她有点站不住了，不着痕迹地靠坐在旁边米白色沙发的靠背上，看着顾夏问道。

    “还好了，大部分都是小祈盯着在，我就是偶尔看两眼，最后再把把关。再说了，SUM的首间线下体验门店马上也要进场装修了，我正好跟你这儿试试手。”

    顾夏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全然不提他单是筛选合适的园艺公司，就三天飞了四个城市的事儿。

    他如此费心费力，目的却极是单纯，只是想让姜鹤开心满意，自然也没有卖惨邀功的念头。

    “小祈，瞧见了没？这就是最纯粹的‘舔狗’，还是那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舔狗’！”李明初对此如是评价道。

    顾夏当时正忙着筛选办公室需要用的绿植品种呢，根本就没空搭理他，小助理先听不下去了。

    “什么就‘舔狗’啊？这是爱！爱就是不求回报，爱就是真心希望对方快乐。”

    “不求回报？跟这儿做慈善呢？”

    李明初严重怀疑顾夏给小助理下了迷魂药，“你小小年纪，千万别信这套。这哪是什么‘爱’呀，这……这不就纯纯PUA嘛！”

    “李哥，你根本就不懂，你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吗？你爱上过谁吗？”

    小助理杀人诛心，总是被踹的李明初根本无从反驳，小助理瞧他那样儿，颇为同情地摇了摇头，“到时候你就懂了。”

    “你先说说，喜不喜欢嘛？”

    顾夏双手圈住姜鹤的腰，他一使劲，竟然直接把人抱到了旁边的站立式办公桌上，他确认姜鹤坐稳后，才双手撑在她的髋骨两侧，痞里痞气地冲她挑眉问道。

    “喜欢，特别喜欢。”姜鹤伸手勾住顾夏的脖子，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极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刚想问顾夏，为什么会使用如此多的绿植装点，结果突然想起顾夏曾问过她对办公室装修有什么要求。

    “绿植多点、隔间少点，其他的都无所谓。”姜鹤记得自己当时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姜鹤莫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使用ChatGPT的体验，她当时只是胡乱输入了几个关键词，结果没两分钟，ChatGPT就给她生成了一篇几乎挑不出毛病的论文。

    可顾夏不是AI，想要把一间仓库改成现在的模样，需要投入的精力跟心血，姜鹤简直不敢想。

    难怪这段时间，顾夏的黑眼圈就没怎么淡过，她还以为他是忙着适老家居的设计呢，现在看来，这黑眼圈起码一半得“归功”于这间办公室。

    “谢谢你顾夏，真的。弄成这样，肯定花了不少钱吧，装修明细记得发我，我让财务给你打款。”

    姜鹤边说边用手指勾起顾夏背带裤随意垮下的那侧背带，轻轻拽了两下，“亲兄弟可都还明算账呢！”

    “你跟我‘明算账’？好，那咱俩就好好算算账。”

    顾夏鼻头微微皱起，瞧那神色，明显早就想“算账”了，“最开始我加入洁萍助浴的时候，提出要给你50万赞助费，你说什么当押金，很快就退还我了……这个先不讨论，咱们重点说后面这茬儿，我跟美意家居的公关危机，你帮了那么大的忙，我要给钱，你还记得自己怎么说的吗？”

    姜鹤努力回忆了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想起来。

    “你说‘举手之劳，谈钱伤感情”！这可是你的原话。现在呢，你居然要给我钱？姜鹤，你这是在羞辱我！”顾夏“义愤填膺”道。

    “……好吧。”姜鹤从善如流地接受顾夏的“指责”，“那需要我道歉吗，顾老板？”

    “当然！我现在需要你非常诚恳、非常郑重地向我道歉！”顾夏边说边飞快点了好几下自己的嘴巴。

    “没问题。说吧，想吃什么？”

    姜鹤故意曲解顾夏的意思，顾夏当即气恼地用脑袋撞了好几下姜鹤的额头，趁她吃痛之际，双手捧起她的脸，用力吻了又吻，直吻得心花怒放，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我百无禁忌，吃什么都行。”

    “那……吃烧烤吧。我知道有家烧烤店特好吃，就是在老城区那边，稍微有点偏，开车过去得小一个钟头呢，没关系吗？”

    “当然，现在就出发！”顾夏说着话，居然又把姜鹤抱了起来，他大步流星地朝仓库外走，姜鹤见状立马挣扎起来，“你干嘛呀？快把我放下！”

    “你右腿受伤了，对吧？”顾夏只用一句话，就让姜鹤忘了继续挣扎。

    “你怎么知道的？”姜鹤今天特意穿了长裤，遮得严严实实。

    她本来还担心被姜小萍发现的，结果姜小萍一大早就跟张洁芳大吵一架，姜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你刚走路的时候都瘸了。”

    其实上午助浴那会儿，顾夏就发现姜鹤走路的姿势有点儿不大对劲，挺不自然的，不过不怎么明显，直到刚才他牵着姜鹤从停车场一路走过来，才彻底确定她的右腿不吃劲，肯定是受伤了。

    “让我看看。”顾夏要求。

    “有什么好看的，就……不小心撞了一下。”姜鹤拒绝。

    “你要是不给我看，我就把你从这儿，一路抱到车上去。”顾夏眯眼威胁。

    这会儿刚过6点，正是工业园换班的点儿，外头的路上乌泱泱的都是人。

    “好好好，给你看。”姜鹤当即妥协。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顾夏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姜鹤放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可他却拒绝坐下，而是眼巴巴地蹲在了姜鹤脚边。

    “其实没什么，就是看着有点儿吓人。”

    姜鹤边挽裤腿边给顾夏做心理建设，饶是如此，那一大片几乎占据姜鹤大半小腿的泛黑淤青还是把顾夏给吓到了。

    他低垂着头，姜鹤看不到他的脸，可那小心翼翼伸出的手指，跟点在淤青边缘的微弱力道，都让姜鹤意识到顾夏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很疼吧。”顾夏的语气是肯定的。

    “还好，不碰就没什么感觉……好了好了，咱们不矫情了。”

    姜鹤抬手用力揉搓了两把顾夏的头发，“可以走了吧？我真的有点饿了。”

    “好。”姜鹤本来担心顾夏会哭唧唧地磨叽上好一会儿，没想到他答应得异常痛快。

    就是去停车场的路上，顾夏走得明显慢了许多，还特意伸手搀着她。

    车自然也是由顾夏来开。

    “我去买点药。”不过车开出工业园没多远，顾夏就停了下来，他跑去旁边的药店，买了好几种消肿祛瘀的药膏跟喷雾，小心翼翼地在姜鹤的淤青上又是抹又是喷的。

    “你放心，我问过药店的人了，说是这些药可以同时使用。”

    顾夏边说边抱着姜鹤的小腿打着圈儿地按摩，他按摩完了，又拿了暖宝宝出来，特意贴在裤子外头，说是热敷一下，能更好地促进药物吸收。

    姜鹤闻着车厢里那股子古怪复杂的药味，看着顾夏把药膏跟喷雾收起来，等着他说出那句“看我对你好吧”，或者是“你肯定找不到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了”之类的话。

    闫肃一直是这么做的。

    他总是把对姜鹤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小事儿，清清楚楚、明明白边地罗列出来，就跟写工作周报似的。

    按照他的说法，是因为这些事儿都蕴藏着他对姜鹤浓烈的爱，需要姜鹤清楚明白地知晓。

    可顾夏却只是把药塞进了扶手箱，就继续开车了。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姜鹤东拉西扯地闲聊，却也很快注意到姜鹤有点走神儿。

    “怎么了？腿不舒服吗？”顾夏立马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不跟我……‘邀功’呢？”

    “哈？涂药吗？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我可是你男朋友哎，正牌的！”

    顾夏用拇指反手指了指自己，理所当然得很，姜鹤下意识地深深吸了口气，用力到肩膀都跟着微微向上耸起。

    顾夏的话让她困惑不已，她跟闫肃的相处模式不是这样的，她所理解的亲密行为模式也不是这样的。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期待的不都是对方给予相应甚至是更多的回馈吗？

    就像是把钱存进银行，连本带息拿回来，是理所应当的。

    姥儿打小也是这么教她的，“这世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对咱们好，总是想图点儿什么的。所以啊，别人对鹤儿好，鹤儿一定得还回去，咱们既不占别人的便宜，也不欠他们的人情。”

    “等我长大了，肯定会对姥儿好，特别特别好。”姜鹤还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姥儿跟他们不一样，姥儿是心甘情愿对鹤儿好的，等鹤儿长大了，跟你妈好，好不好？”

    “不好！”姜鹤拒绝得异常干脆，自然惹得姥儿唉声又叹气。

    就连姥儿对她的好，都是想要换取她对姜小萍的好，可现下顾夏的所作所为却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儿，姜鹤实在是想不明白。

    “……姜鹤？姜鹤！你想什么呢？”

    顾夏的声音打断了姜鹤根本理不清的思绪，她甚至有那么点庆幸，因为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被这个从没见过的bug给卡得烧起来了。

    “想事儿来着，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想问问你，一会儿下了高架怎么走，你帮我导个航吧。”

    “不用导航，往前开大概……3.5公里，然后就下高架，再开两个红绿灯以后右拐，直接上嘉峪关路就行。”

    姜鹤显然对要去的地方很是熟悉，她利落地指挥，连个磕巴都不打。

    “嘉峪关路？”顾夏难掩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这可是他每回去他家烧烤店的必经之路。

    他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嘴唇，“咱们这是要去……‘小夏烤串店’？”

    “你也知道这家店！是不是特好吃？尤其是‘金城武’亲手烤的大筋子，简直是人间极品！”

    姜鹤看向顾夏的眼神亮得跟撒了把碎银子似的，她甚至下意识地吸溜了一下口水。

    姜鹤当着他的面儿，这么大咧咧地喊他爸的外号，顾夏整个人说不出地羞耻，却又因为这份奇妙缘分有点儿小兴奋。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当姜鹤知道“小夏烤串店”，是他爸妈开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顾夏一直觉得他家烧烤店的位置不好找，就那弯弯绕绕的小巷胡同，他每回骑摩托车，都拐得头晕眼花，可姜鹤却是那么地轻车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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