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这些客人抵达麦卡拉的时间都大差不差。

    但在接到蕾妮殿下的「关于自发挣脱信仰的高阶超凡者的观察报告」之前，海涅就已经在维罗妮卡身上观察到了这一现象。

    大姨虽然是在镇静片的作用下发誓与他一起返回麦卡拉，但在抵达了哥德罗城后，当地人的变化就已经打消了维罗妮卡的顾虑。

    用颜色举个例子，倘若说大姨是深蓝色，天生对白色极为抵触，一看到纯白色就会警惕、焦虑。

    那么在看到被白色稀释到浅蓝色的哥德罗城后，这种警惕就变成了一种认同的趋势。

    而一旦有了趋势，接下来的净化就变得温和了许多。

    因为麦卡拉的“白色”实际上不是涂抹上去的，并非对信仰进行覆盖。

    而是一种漂洗，一种褪色。

    最终让一个人的心智变回到没有被信仰绑定的初始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她可以有着无数种信仰的可能，自然也包括暗影。

    所以维罗妮卡对于麦卡拉的接受度反而成为了这几个外援里最高的。

    蒂莱曼丝次之。

    在萨总把她扔给负责接待的萨贝利亚和大雄，自己跑去和大黄短途飞行竞速之后，风语者也经由丛林之风的开导陆续无痛完成了净化。

    于是，问题就集中在了奥拉夫身上。

    他的到来一反常态地顺利。

    夏老师一回到麦卡拉就将任务汇报提交给了楼尔顿。

    根据他的描述，这一路上奥拉夫压根就没闹过，乖巧的仿佛不是本人，这让伊恩一度怀疑是镇静片的副作用，所以在后来就没有给他使用镇静片。

    而后来奥拉夫仍然乖巧，即使进入了麦卡拉也是这样，仿佛他根本不抵触来这里。

    然而在见到布齐娜后，他瞬间暴走了。

    布齐娜本想使用传送术将自己送走，但法术途中出了问题。

    作为一个高阶通灵术，传送对元灵这一基础单位的能力有着严格要求。

    元灵的能力与当地生物的“集体教育”水平挂钩。

    比如麦卡拉的元灵对符文学基础的掌握就取决于麦卡拉人的符文学基础。

    如果说麦卡拉的元灵是小学生，那么受过高等教育的龙岛元灵则更像是高中生。

    所以当传送术在麦卡拉使用时，小学生元灵的精度不够，以至于布齐娜将奥拉夫和自己一起传送走了。

    如果说她能压制对方，那多传送一個人也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问题是……

    她打不过。

    奥拉夫的一身装备仿佛就是专门为了针对巨龙设计的，尤其是针对布齐娜这样的智力系巨龙。

    后者最初还想着留手，别伤了麦卡拉的客人。

    但等到后来被奥拉夫压着打时就全然顾不上这些了。

    好在两人的战斗位置在磐石镇西郊的空地上，没有波及到无辜。

    至于后来传送到正经的西郊被亚瑟搭救，那就是布齐娜绝望之际的又一次紧急逃生了。

    而这次元灵再度选择了将一人一龙同步传送。

    海涅是在布齐娜第一次传送时注意到了异常——

    奎尔库斯说有人在用它不理解的法术，但因为对方的权限是“高于访客”，所以暂时允许了。

    尽管海涅立即做出决断，带着已经可以在里世界登录的两人以及伊恩以灵魂体的形式迅速奔赴战场，却还是扑了个空，中途变道才去了第二次传送的目的地。

    他的确可以中途取消布齐娜使用通灵术的权限，不过如果那样做，奥拉夫怕是已经屠龙成功了。

    布齐娜届时也将以灵魂体的形式存在于麦卡拉。

    看起来似乎也不亏……

    但考虑到奎尔库斯还小，不该这么早就见识到成年人有多阴暗，海涅最终没有选择这么做。

    不过他也有办法为布齐娜兜底——

    如果亚瑟和玩家没有拦住奥拉夫，他就会允许奎尔库斯进攻奥拉夫。

    后者的“信仰污染”不比主流狂信徒差到哪里去，因此会立即陷入昏迷。

    只不过这是兜底的手段，谁也无法保证如此强烈的净化会不会把奥拉夫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彻底摧毁。

    不过好在关键时刻，海涅的玩家出手了。

    就像捉羊一如既往地信任兄弟们一样，海涅也信任他们。

    …

    这其中的缘由被海涅根据能不能说、该不该告知分成好几个版本，分别向众人进行了解释。

    兄弟们知道的自然是完全版本，当然，主要是惠惠在听，在解释，兄弟们的注意力都在奥拉夫的战斗力上。

    作为一生都没猎过龙的猎龙者，奥拉夫这个名字常常和“纸上谈兵”划等号。

    就连那本的确提供了无数情报的《关龙百问》也被人戏称为“关龙白问”。

    不过还是有玩家根据推测出的奥拉夫模版与技能列表进行了赛博斗蛐蛐，认为他正面对抗一头成年龙问题不大，只是每次讨论都会以“讨论一个小丑有啥用啊”收尾。

    现在问题有答案了。

    能。

    相当能！

    不过问题在于，海涅为啥那样说呢？

    等回到领主府时，事情已经基本解释清楚，海涅等人也都不再使用灵魂体，而是本人现身。

    布齐娜也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说他是‘受害者’？”

    “想必你也已经接触过拉卡兹了吧？”海涅问。

    “那位据说年纪比卡耶塔诺前辈还大的矮人工匠？”布齐娜点点头：“是的，我和他有过接触，不过他似乎不喜欢我，你是说奥拉夫对我的态度与他有关？”

    “呃，这个倒没关系，他对你态度恶劣是因为……”

    海涅看向萨总。

    萨总：“他看我们干什么？”

    捉羊：“是因为你让拉卡兹破防了。”

    …

    “……总之拉卡兹认为龙的素材虽然优秀，但因为品控难以把握、难以量产，再加上领先天然材料的幅度没那么大，甚至不乏上位替代，不能算作‘独一无二的顶级素材’，同理，有没有使用过巨龙素材无法判断一个工匠是否足够优秀。”

    海涅解释道：“最初我们都认为是他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但在后来的接触中，我们逐渐意识到……这在当时是共识。”

    “共识？”布齐娜微微皱眉。

    “是的，共识，至于是什么时代的共识，我们无从得知。因为无论是你，还是暗影圣殿、矮人、精灵的资料库都对此毫不知情，明确可以追溯的历史仅限于维利塔斯人修改了古代的‘万年钟纪年法’之后，即过去的773年。

    “比这更早的故事都靠一些不死灵魂模糊不清的口述，不过他们也受到了各种影响……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如果龙岛能在这方面——”

    “不可能。”布齐娜断然拒绝了他。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段历史，但这不影响她拒绝海涅的请求。

    她不会替对方去触犯禁忌。

    “好吧，好吧。”海涅也没多失望，继续道：“说回刚才，我们可以确认的是，拥有这一‘共识’的时代，远远早于2600年前，因为萨贝利亚对此毫无印象。

    “换句话说，‘巨龙的素材是顶级’这一共识，是这些年，准确来说是过去七百多年来逐步建立起来的。”

    布齐娜眉头更蹙：“所以这和龙岛——”

    “关系很大。”海涅打断了她的质疑：“没有人能猎杀巨龙，而你也说过，巨龙的素材是龙岛借由维利塔斯人之手进行贸易的。也就是说，一切关于‘龙’的故事营销都是维利塔斯人在你们龙岛的授意下进行的。

    “屠龙者的故事，巨龙的财富，巨龙全身都是宝……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巨龙素材的价格远远大于其作为材料的价值，是锻造材料中的奢侈品，代表了实力、财富和地位。”

    布齐娜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

    她无法否认这一点。

    “可这些和奥拉夫又有什么关系？”她问。

    海涅叹了口气：“拜这成功的营销所赐，你们的素材卖得很好，龙岛的财富想必也是以这种方式集中起来的。可也拜这种营销所赐，矮人社会受到了严重影响。

    “维利塔斯人给每一批巨龙素材都编造了打动人心的故事，卖出高价的同时缔造了一个个并不存在的‘财富神话’。

    “这就使得，无数人渴望这种一夜暴富的身份发生在自己身上，从此跻身维利塔斯的上流社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同时因为魔法枪械和火铳的大量普及，以及魔导工业相关的科技产物在矮人世界中畅通无阻，导致矮人对自身的实力产生了错误认知——他们总以为自己很强。

    “于是，类似奥拉夫这样渴望成为‘猎龙者’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或天生富贵，为了这一荣誉而战，或天生贫穷，为了这笔财富而奋斗，总之都无比坚信这一人为编造的谎言，而且沉醉了太久，以至于形成了概念上的‘宗教’。

    “伱甚至可以称其为‘猎龙教会’。

    “而差点杀死你的奥拉夫本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或者说……‘教宗’。

    “所以我说，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受害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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