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深夜。

简静华已然从歇斯底里到了麻木。

这短短几个小时里,  她什么后果都想过了。也是在这时候,她才突然发现,  她爱季方礼。

无论他是不是她生的,  但他第一口牛奶是她冲的,是她喂的,他的尿片也是她换的。

他学会的第一个读音是妈妈。

他是她的孩子。

这一刻,  她什么都不去想了,  他十七岁的生日,她要陪他一起过。她再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责怪和不满。

只要他能回来。

明白这件事后,  她慌了,  想要寻求安慰,  她手抖着从包里拿出手机,  在这样的时候,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她最信任也最依赖的郑晚,  电话还没拨出去,司机就夺过了她的手机。

司机只在严均成面前恭敬。

他面无表情地提醒简静华,“严总已经打了招呼。郑小姐在医院,  直到明天早上八点之前,  都不要打扰她休息。”

简静华都快疯了,  “把手机还给我!”

司机继续提醒,  “这是严总的命令。如果你做不到,  我们也会撤回对你的帮助。”

简静华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这一切的一切,  是如此匪夷所思。

从方礼失踪开始,  她就陷入了混乱中。

怎么能不让她联系小晚?不对。

小晚身边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司机瞥了简静华一眼,又在门口继续候着,很快地,  一辆路虎从夜色中疾驰而来,  在他们面前停下。江开盛下车,他特意打量简静华,还有些纳闷严均成跟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时,司机过来,压低声音解释:“江总,这位是郑小姐的朋友,她儿子可能失踪,严总的意思让您看着帮忙,之后他再感谢您。”

“小事。”

江开盛满不在乎地摆手,“之前英国那个项目,也多亏了你们严总提醒。我欠他不少人情。”

他心里却想,郑小姐?

看来这位郑小姐才是大有来头。

“严总呢?”他又问。

司机微笑,“严总还有正事。”

江开盛挑眉,懂了。

那位郑小姐不在这里,严均成也不在这里。

有猫腻。

江开盛在南城如鱼得水,想查点什么自然有他的手段。没过多久,有人送来监控录像,画质清晰,可以清楚地看到季方礼在路边等车,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他跟车内的人大概交流了近五分钟后,自己主动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牌号看到了吗?”

江开盛的助理按下暂停键,放大屏幕,最后车牌号清晰可见。

是东城的车牌。

简静华如遭雷击般愣住,她面色白得吓人,似乎是猜测到了什么,嘴唇翕动着,却还是一言不发。

江开盛跟司机都看得出来,她隐瞒了什么,不过这也不重要。

查个车牌号而已。

再简单不过的事。

都不需要江开盛出面,严均成的司机自己就能办到,他匆忙走出房间,跟东城那边打了电话,再回来时,江开盛正玩味的看着简静华。

司机过来,“江总,今天的事麻烦您了。现在也不早了,您要有事先回去休息吧?”

江开盛笑了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两人都明白。

杀鸡焉用牛刀。

司机回:“已经跟东城那边联系上了,半个小时回电。”

江开盛往椅背一靠,“反正也这个点了,我留下来看看,到底是谁的手那么长,竟然从东城伸到了南城来。”

简静华面白如纸。

她已经有答案了,却不敢说,这件事她连最好的朋友都没提过一句,这时候,又怎么可能对两个压根不知道深浅的外人倾吐?

半个小时后。

司机接到电话,听了那头的消息后,略吃惊地看着简静华。

简静华像雕塑般坐在一旁。跟傍晚时分歇斯底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司机在江开盛耳边低语一番。

江开盛啧了一声,“季柏轩?那不着急了,这季柏轩现在做事可越来越偏门了,怎么,就算找儿子,能不能遵纪守法,都没跟孩子妈说一声,像话吗?他要是知道严总在这边,自己会来解释。”

他拿起外套,“水落石出,我先走了,这还困着呢。”

简静华终于没能忍住,呜咽着伸手捂住了脸。

-

郑晚清早起来。

一夜好眠,清醒后也是后悔自责,这样重要的事情,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拨通了简静华的号码,那头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郑晚忙问道:“找到方礼了吗?孩子没事吧?”

简静华沉默。

过了近半分钟之久,郑晚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试探着喊她,“静华,你怎么了?”

她心里一紧。

该不会是方礼出了什么事吧?

简静华哭出声来,声音沙哑,“小晚,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礼。”她抽噎着开口,“我有想过,等他十八岁时就告诉他实情,可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找来。现在方礼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以后肯定不会再喊我了……”

郑晚猛地一惊,“静华,你在说什么?”

简静华嚎啕大哭,“小晚,方礼不是我亲生儿子,现在他爸爸找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这是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故事。

简静华从小跟姐姐一起长大,姐妹俩感情深厚,后来,姐姐在家人的安排下出国留学,认识了同时留学生的季柏轩,两人坠入爱河,瞒着父母在国外结婚。只是好景不长,季柏轩在婚后并不安分,依然拈花惹草,姐姐哭过也闹过,还是一次又一次原谅了他。

姐姐心力交瘁,选择离开,却在这时候发现怀有身孕。

怀孕的过程很艰辛,姐姐本就身体虚弱,难产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

郑晚安静地听着,这个足够戏剧化的故事。

过了会儿,简静华还在那头悲愤地控诉着季柏轩的花心,季家的冷血无情。

……

郑晚的手臂垂下,手机也落在了被子上,她无声地看向窗外,面容沉静。

即便气候再温暖,整个国度也即将进入寒冬。

南城的树叶也黄了啊。

正在她发呆时,有人敲门而入。

“郑小姐,您好,我是贝曼餐厅的员工。”

“这是您今天的早餐。”

“午餐跟晚餐也会由我们送来,如果您有什么喜好,也可以提前告诉我们。”

即便是打包好的餐点,也足够精致。

来人一盘一盘地摆好。

有表皮剔透的虾饺,有喷香四溢的水蟹粥,还有一盅花胶炖鸡汤。

甜品也有好几种。

就连水果也都切成了样式别致的果盘摆在一旁。

郑晚发怔。

等那人走后,她看着这早餐,拿起汤匙,低垂着眉眼,尝了一口鸡汤,清淡却十分鲜美。

一点一点地暖了她的胃。

就好像有什么人,坐在了她的副驾驶座上。

即便前方的路她看不清,即便她是新手,她也逐渐平静下来。

一场暴雨过后,经历过洗礼,连空气都变得清新。郑晚用过早餐后,经过护士的允许,披上了开衫,下楼透气。

医院的花园里,满是被雨拍打下来的枝桠。

清洁工正在收拾残局。

空气微凉,清透心脾,郑晚慢吞吞地走着。

这家医院的儿科很有名气。一路走过去,看到了不少陪着孩子的家长,她也想起,在她三十八年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崩溃,似乎都跟女儿思韵有关。

小孩抵抗力不足,上了幼儿园后更是三天两头的生病。

那几乎是最不愿意回顾的时光。

一转眼,连自己不舒服都不知道表述的小孩,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孩。

她有了自己的喜好、秘密,以后也会有偷偷喜欢的男生。

郑晚多么渴望。

这世界所有的暴风雨都不要淋湿她的孩子。

她太弱了,弱到不知道该如何扭转命运,弱到没有任何能力变成一把伞,替女儿遮风挡雨。

走过亭子。

还能听到推着推车的妈妈,正跟孩子讲述着故事。

“有一天,鹌鹑妈妈生了几只小鹌鹑,她出去觅食,回来时却发现狡猾的狐狸盯上了小鹌鹑。”

“狐狸要吃掉小鹌鹑,鹌鹑妈妈慌张极了。”

“但鹌鹑妈妈一点儿不怕,它引开了狐狸,保护了它的孩子们。”

看。

就连讲故事,妈妈都要杜撰美好的结局。

即便那个故事的结局是,鹌鹑妈妈引开狐狸,它被吃掉。

“哇,鹌鹑妈妈好勇敢!”

“是呢,因为它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呀。”

郑晚在外面呆了快半个多小时,想起护士的叮嘱,她没再眷念这外面湿润的空气,往住院部方向走着。

还没走到门口。

在这秋意渐浓的时候,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跟黑色裤子,笔直地站在一旁。

见她来了。

他神情从容地走下台阶。

也许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他轻而易举地就以这样的姿态再次闯入到了她的视线。

哪怕他们昨天到今过的话都没超过十句。

她脸上浮现出婉约的笑意。

似乎是嫌这秋风太凉,她裹紧了开衫,走上前来。

他没站在台阶上,却依然这样高大,她也需要仰头看他,轻声道:“来了。”

没等他回答,她低头,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抬手,捋在耳后,“正好想给你打电话,又怕你在忙公事。昨天真的谢谢你。”

她穿着病号服,外面披着件开衫,却也显得瘦弱单薄。

严均成嗯了声,朝她走了两步,距离更近,近到他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跟薄荷水混杂在一起的清冽味道,她都能闻得到。

他将随意挽在手臂上的西装,为她披上,挡去了呼啸而来的风声。

她没拒绝,低头垂眸。

任由他的气息将她严密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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