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郑晚到了美容院后就开始了繁忙的工作,  几乎没有歇下来的时候。

午休刚过,又有新客户过来,  女人戴着口罩,  似乎不太自在,只坐在椅子边缘。孙薇送来茶水后,郑晚冲她轻轻点头,  她离开时带上了门。

郑晚也起身,  拉下百叶窗窗帘。

至少在她三十二岁之前,她从来没想过,  自己有一天能从事“销售”“业务”类的工作。现在也算是突破了自我,  她并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朋友也不多,  现在还能经常联系的也就那么一两个。

她早婚早育,  等女儿一岁后才开始找工作,  一直平凡普通地坐办公室,待的也都是人员简单的小型公司,每天接触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陈牧还在世时,  一切都那样妥帖,  她上班更像是打发时间。

他不在了,  她便不能像过去一样,  那份工作的工资实在不算什么,  没办法覆盖她跟女儿的生活开销。

下了好几次决心,  她才选择辞职。可那时她已经三十三岁,  求职也变得异常艰难,还是经过她常去的那家美容院时,店主认出了她——在陈牧去世之前,  她无忧无虑,  又爱美爱俏,一个月总有几天会去美容院做脸。

聊过以后,店主说美容院正好缺人,如果她有兴趣的话可以来试试。

她进这行差不多也有五年了。

郑晚对人耐心又温柔。

没一会儿,女人就放下了防备,说明了来意,“我是几年前在别人那里打的玻尿酸,他们跟我说这就是宣传的玻尿酸!刚开始效果真的很好,我后来又打了几次,谁知道现在脸就变成这样了,我感觉——”她眼睛里渗出泪水,“我感觉我的脸都空了。”

郑晚仔细端量。

她轻声道:“是奥美定吗?”

女人捂脸哭泣。

郑晚为了缓解气氛,语气柔缓地说:“我上大学时有一阵也被人塞了宣传单,上面说得很神奇,也有学姐打了效果很好。”

女人抬起头来,哽咽着问道:“那你也打了吗?”

郑晚也不想骗她,摇了下头,“我当时的男朋友也就是我丈夫不太放心,查了很多资料,我也害怕,就没去打。我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你,在国内还没有全面禁止使用时,很多美容院私人机构都在销售,现在也有手术可以取出奥美定,你不用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你们这里可以取吗?”

“我建议你还是去三甲医院,毕竟它也是个手术,还是谨慎些。如果你以后还有兴趣,可以再过来看看。”

女人显然将这话听进去了,其实——就算郑晚不说,等回过神来后,她也不太放心,但郑晚说了,她突然感到安心,还是跟郑晚互留了联系方式,临走前,她抽抽噎噎地说:“等我彻底好了,我就过来找你呀。”

郑晚含笑挥手,直到送她进了电梯、门又合上后,她才转身又进了美容院。

下午又来了几波在网上预约的客人。

等到郑晚有空看手机时,已经是六点半。

陈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询问要不要接她。

他们工作都忙,虽然加上了微信,但聊天并不多。

半个小时前……

郑晚微微歪头,本来在编辑消息的,又回到主页面,拨通了陈端的号码,那头很快接了起来。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通话。

郑晚客气地问,“是陈先生吗?我是郑晚。”

陈端正坐在车上。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该等她,还是直接去盛观。总想着她可能马上就会回消息,于是就坐在车上等着,结果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郑小姐,你好,我是陈端。”

也许是在车里这样呆坐了半个多小时,他难得的不自在,就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

郑晚语带歉意回:“不好意思,我今天太忙了,一直没时间去看手机。刚才才看到你的消息,陈先生,你不用过来接我,将餐厅的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她本来也想改时间,但这件事总要结束,她宁愿早点解决。

陈端:“好,我就在楼下等你,我们再一起进去。”

他没点明盛观顶楼是一定要有入场券才能进去。

郑晚:“那好,等会儿见。”

从美容院出来,她也没打车,而是点开他在微信里发的地址,又在地图上搜索。

离她这里不算远,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打车会更慢。

郑晚去年年底才回东城,这大半年来她也很忙,也没时间四处溜达,对新建的大厦也不了解,当她从地铁口出来,看着地图,抬头仰望伫立在繁华地带的摩天大楼时,都忘记了继续前行。

……

陈端在盛观一楼等候着。

正第十次起身要往门口走,看看他要等的人来了没时,一辆迈巴赫停在了门口,这辆车在驶入进来时,保安亭便通知下去,早就有穿着工作装的侍者侯在一旁,在车停稳后,快步过去,弯腰开门,态度恭敬地喊:“严总,您好。”

陈端也认出了这是谁的车。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能贸然上前去打招呼。

这属于越级。

成源集团分公司遍布全国,他虽是总部员工,但也只是其中一个部门的经理。

况且他这个人也不爱钻营,总觉得这会儿过去,未免显得太过谄媚。

严均成身着剪裁得体的衬衫西裤,他年近四十,却不见一丝臃肿。这里的工作人员经过培训,场面并不仓促慌张,这得体的一幕并没有过他的眼。

陈端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只比严总小三岁,机遇却截然不同,或者说不是机遇,而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严总也算白手起家,虽然在他如传奇般三十多年的人生中,遇到过的人都鼎力相助,但这未尝不是一种人格魅力。就如同现在的话,千里马常见,伯乐却罕见,被伯乐相中的,那必定不是常人,伯乐也并非慈善家,他们往往都有一双如鹰般的锐利慧眼。

严均成匆忙而过。

他有专属电梯,几分钟后,他虽然乘坐电梯上去,但大堂依然安静得掉一根针也清晰可闻。

陈端回过神来,想着自己还与人有约,抬起步伐,往外走去。

正好经过了保安亭,两个保安在闲聊——

“是严总来了吗?”

“肯定啊,那辆车严总今年常坐。”

“说起来,严总有大半年没来了吧,今天是有什么大事?”

“那也不是咱哥俩这种人能知道的。”

陈端为人沉稳内敛,对大老板的私事从不试图打听。

就连在食堂时,有几个性子轻佻的员工低声讨论几个高层领导的是是非非,他也从不参与其中,那些话更是不会入耳。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看到照片中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她穿着浅灰色风衣,站立在风中,自成一副画卷。

这里距离地铁口很近,又是下班的点,周围都是来去匆匆的上班族。

只有她正仰头欣赏这眼前的建筑物。

这一幕彻底覆盖掉了陈端童年脑海中的那副旧画。

他略作迟疑,走上前去,只在她身后,正要开口时,才发现自己这一举动太过唐突。他似乎也轻佻,三十多岁的人怎么做出这般行为来?

郑晚回头。

风拂过,几缕发丝垂落在肩头,她似是惊讶了几秒,继而莞尔一笑,“是陈先生吗?”

“……是。”

可能是这秋风太凉。

陈端都没发现,他耳根微红。

寒暄过后,陈端跟她并排走,却隔着一些距离,带她往盛观的大堂入口走。

郑晚垂眸,很礼貌地开口,“餐厅在这里?”

她觉得不太合适。

她以为陈端会选择在商场的餐厅,比如烤肉店火锅店。

陈端准备好说辞:“这里也是我们老板的产业,正好我有两张晚餐券,不用的话就过期了。郑小姐,你不介意吧?”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拿出了那两张晚餐券。

郑晚看着晚餐券上还盖着章。

“不介意。”她微笑摇头。

两人继续往里走。

还没走到旋转大门口,空气中仿佛都有芬芳味道。

陈端主动寻找话题:“刚才见你在看大楼,之前没来过这里吗?”

郑晚脚步不快不慢,她来得匆忙,也没打算能有什么发展,只涂了淡淡一层口红。

“没有。”她回。

陈端很绅士。

等她进了电梯后,他才进来,直接摁了顶楼。

陈端,一如其名。

他五官端正,温和内敛,外表气度虽没有优越到让人眼前一亮,但他礼貌又有分寸。

虽然他没有父母,但以他个人的条件,在相亲市场上应该也不缺人喜欢。

陈端有自知之明,他没有趁着电梯四面都是镜面而偷偷打量她。

他在想,如果不是她丧偶带着孩子,像她这样的人,恐怕他不会有机会同她吃顿晚餐。

还好,还好。

他脑子里没由来地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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