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吃不了远方的苦,那就吃眼前的
“你是方朝未来几年的父母官,帮你是应该的。”
他淡淡道,“你刚来没几日,但应当也了解这里的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问无妨。”
柳承易心底暗暗惊讶。
自己还未张口,对方竟然就把他真正的来意摸得清清楚楚。
当年,这人才绝天下,成为名震一时的状元郎时,他还隐隐不服,觉得沈寒天不过是经济文章写得好罢了。如今看来,此人深不可测。
虽双眼已盲,但心里明亮如镜。
即便坐在那儿,纹丝不动,那周身的通透气派也让人折服。
柳承易不由自主地收起了轻视之心。
这一聊,就聊到了傍晚时分。
柳承易婉拒了留饭的邀请,拱手告别。
沈寒天也没有强留,只是让肃七把人送到门口。
待肃七归来时,他已经在把玩那一只望远镜了。
“爷,您觉着这个柳大人如何?”肃七忍不住问。
“年轻,有眼光有能力,有干劲有冲劲,只是阅历经验都太欠缺。”他语气轻柔,听不出喜怒。
“这么说来……不合适吗?”肃七有点不安。
“错了,恰恰相反,非常合适。”沈寒天勾起嘴角,“老家伙总算送了个还能用的人来。这么看来,沈瑞还真是不适合,让他留在那儿也好。”
肃七松了口气。
另外一边,柳承易已然返回府里。
屋内,金姨娘已经张罗好热饭热菜,等他一来,她便利落地捧上热帕子:“老爷别着急,先洗把脸清醒清醒,这会子刚开饭呢。”
柳承易净手洗面后,又换了一层外衣,方才坐下用饭。
金姨娘却没一同坐下,站在一旁伺候着。
“你也别拘着了,赶紧吃饭,吃完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柳承易与沈寒天聊了大半日,只觉得内心抱负汹涌,恨不得现在就做出一番政绩来。
金姨娘张了张口,刚想劝着。
但忽儿又想起离家前,公婆叮嘱过的话。
她只是个妾室,送她来只是为了照顾爷们儿的生活起居的,旁的事情不归她管,她也不配管。
想到这儿,她温柔地笑了笑:“好,那爷您多吃些。”
吃罢了饭,柳承易转身去了书房。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官老爷,他身子一好就想着忙工作,大好年华都投身给这一番事业,他这会干劲十足。
都说夫妻俩本应同进退,荣辱一体,到底是地界和距离阻隔了慧娘对丈夫的思念,分开到现在她的日子却过得不怎么顺心如意。
丈夫带着妾室上任,她留下照顾公婆,料理一家子。
听起来当家主母很威风,可轮到自己时,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慧娘理账对数还可以,要说管家就不怎么行了……
若是她能跟着丈夫一道上任,磨砺几年下来肯定也有长进,到时候回来在公婆面前露一手,也能让二位高堂心满自豪。
只可惜,没有如果。
大约是儿媳妇拒绝陪同儿子去吃苦,柳大人夫妇俩对这个媳妇意见很大。但他们到底是长辈,如今宋家一家又都在圣京,总不好老是把脸板起来,让人看穿了多不好。
在一个封建家庭里,公婆想要为难儿媳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慧娘想得太简单,性子又倔强,没几天下来就叫苦不迭。
这一日,她借着赴宴为由,一架青驹小车直奔荣昌侯府,找杳娘诉苦去了。
水晶穗的流苏帘子一根根垂下,随着几人的进出,荡漾开一波明媚的涟漪,日光从外头照进来,隔着薄薄一层轻纱,仿佛在杳娘的身上落下一层朦胧的光雾。
正是暮春,外头被晒得热乎乎。
院子里,几个婆子正在洒扫,里里外外排成一队的丫鬟们屏气凝神,步伐匆匆,竟是一句多余说笑的也没有。
明杏领着手底下两个小丫鬟摆好了点心茶果,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便悄声退下。
合上里屋的门,又将外头一间的门帘放下,命两个小丫鬟守在门口处,自己去了另外一边的库房。
屋内,杳娘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纤纤玉手拿起一只瓷白的小碗,吹了吹,饮了一口,赞道:“你也尝尝,这是宫里赏下来的,名叫玉露春枝,你姐夫尝着觉得太淡了,我倒是蛮喜欢,想是怀孕之后口味也变了。统共赏了两斤半,光是我这院子就留下了一斤多。”
慧娘咬咬牙:“姐姐好福气,姐夫待你这般好。”
杳娘垂下眼睑,倒也不说什么,只是轻笑:“夫妻么,不就该这般,他想着我,我也疼他。倒是你,今儿怎么也来了,我可不记得我今日还有什么劳什子的酒宴邀请你。”
慧娘闻言,一双眼眶顿时微红:“姐,你给我评评理,天底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她拉着姐姐的衣袖,迫不及待开始诉苦。
原来,柳承易一走,家中能在双亲膝下尽孝的,唯有一个慧娘。
从第二日起,她便要每日晨昏定省。
有时候婆婆早起不适,她还要等着或是伺候着;
婆婆吃饭,她便要在一旁小心侍奉,又是布菜盛汤,又是端茶送碗,样样俱到;
真是忙一整日才能消停,到了晚上也未必能歇下,因婆婆身子不好,有时候要吃补药调理,这伺候汤药也是儿媳的分内之事。
几日下来,慧娘就觉得吃不消,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来。
但婆婆依然是满脸不快,无论她如何做,始终都板着一张冰块脸。
这么一来,慧娘当然满腹怨气。
妹妹的话还没说完,杳娘就在暗暗叹气了。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慧娘一眼,到底按捺住了情绪,忍了忍,缓和着语气道:“伺候婆婆是你该做的,这说破了天,你也得忍着。”
“这便罢了,我也晓得是天经地义的,再怎么苦妹妹不也没说半个字,样样都做了嘛!可、可是……我今儿不过是弄错了库房里的几样东西,她便大发雷霆。我好歹也是他们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过门的媳妇,怎能这般羞辱于我?”
“什么东西?”杳娘纳闷了。
慧娘反倒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终于,在姐姐的逼问下,她才磕磕巴巴把事情说出来。
还没听完,杳娘就一阵头大,太阳穴处突突地疼,涨得脑门都难受,她忍不住呵斥道:“你糊涂啊!库房的钥匙你怎能随意交托!甚至没有你或是你公婆的手令,随便一个下人也能开库房取东西,这不是丢了两件玉器摆件这么简单的!你、你——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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