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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这是心病


不知何时,我倦得受不住睡了,只是睡得极不安稳。

我在梦境中与成团的细丝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脱,硬生生被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细丝将我捆缚成茧。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不安生。

起身时,绿萝站在我榻前喜滋滋的,他睡过的一半榻上冷冰冰一片。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未停歇,我在廊下枯坐许久。

雨丝寂寞,我亦寂寞。

下午时分,风姐姐端着一盘梨花酥进了我的太辰宫。

彼时我正傻坐着,不知天地几何。

她见我神色恍惚,似是猜到什么,将手上的托盘放在玉桌上,轻轻的叹息。她握住我放在膝上的手轻轻的捏了捏,眼中露出疼爱的神色。

“小桃儿,你还是陷了下去,心疼了吧。”

我不语,只咬紧唇角。

昨夜风姐姐和清姐姐都在殿上,自然知道殿上发生的一切。

“这也不怪你,太子本就出色,饶是我和清姐姐等见惯了世间男子的人都未曾忍得住的喜欢上他,何况你这么个初经人事的小丫头。那货勾人着呢,真的不怪你。”

“只是,他却不会是你的良人。你也无须暗自垂泪伤心,早些醒悟才好,也好过几天安生日子。”

风姐姐最是温柔,她轻言细语的劝慰着我,又何尝不是在劝慰自己!

“姐姐,心儿是谁?他是殿下最爱的人吧,却为何不与她一处?殿下千年不立大妃,是不是留给心儿的?”

情爱面前,我也只是个盼望郎君疼爱的小女子。明知道这话问出口是如何的卑微,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知道答案。

“心儿她,唉,小桃儿,不是姐姐不想告知你。只是这个心儿在天界是个忌讳,为我那些族人思虑,我,我,对不住你了。”

原来如此,那我便不问罢。

临离开时,风姐姐在怀中掏出两块晶莹玉透的鲛绡交予我的手心,“小桃儿,鲛绡可以拭泪,可以疗伤,却无法医治心死。万事,你,自己珍重罢。”

那天起,足足半月,紫薇未踏入我的太辰宫,我亦未踏出太辰宫半步。

出嫁那日阿爹亲手将他最宝贝的衔接术和大无相心经交予我,他老人家说若可将这两本书中描述的功法堪破,不仅可成仙成佛,或可主宰六界。只是修炼讲究个缘法,不是什么人都练得成的。

这一代的桃族无人练成过三成以上的意境。阿爹说我是整个桃族最清透干净的,身魂皆适合这两套功法。他老人家要我好好修炼,保不齐会有大成,还要我不要将功法外传。

我生就懒怠,最不喜枯燥乏味的修炼。但在这太子府中孤独无趣的日子里,修炼却成了我唯一可以持续做下去的事情,是解我孤单苦闷的唯一良药。

我不想成仙成佛,亦不想主宰六界,我只想找个事情来做。

我总要有些事情可做,才不至于将我所有的一切都用来等待那个人。因为,我不想要我每天都活在无望的等待和失望当中。

这些日子我的思绪起伏得厉害,我总是在继续将他放在心里和放弃喜欢他做回那个自由自在的我之间艰难徘徊。

将他继续放在心中太疼,而放弃喜欢他我又不舍。

毕竟,在那些个抵死缠绵的温柔夜晚,我曾亲口答应过他,会守着他,只守着他,永远也不离开。

抉择太过艰难,我吃不好睡不好,头发也成绺的脱落,把绿萝心疼的找风姐姐讨了许多生发固发的法子,各种补品药膳换着样的做,只想保住我那一头如瀑秀发。

我心知这绝不是我缺少吃食的原因,这是心病。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在我做出决定之前,头发还是会继续的脱落下去,绝不会因为那些绿萝和风姐姐费尽心思准备的汤汤水水而减少一点点。

紫薇一直没有来,我早就不让绿萝出去打探他的消息,故尔我对于他整日的在哪时、做些什么、陪着谁全都一无所知。

我只知我的那颗曾为了他而欢喜的心一日一日的冷了下来,而我心口的抽痛也日复一日的有所减轻。

我时常在想,也许等到心不再痛的那一天,便是我和他重归陌路之日。那时,我便可做回自由自在的自己,不再因他的喜怒悲愁而时刻变化我的心情。

心痛的次数真的减少,我以为我做到了放弃。

可紫薇就是这样,他总是会在我失望的时候再给我来些希望。然后,他不负责任的再次甩袖离开,独留我一人将那些苦痛重新来过一次。

他不知我独自捱过那些苦痛有多么的难,我亦不知在他那颗隐藏的心中又有多么深邃的痛苦。

这,应就是我与他之间最大的那条鸿沟,永远也无法逾越,更加无法填平。

那日我刚刚收了功法,绿萝大呼小叫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眼生的小厮,“三公主快来看呀,看这是什么?”

绿萝无比的欢喜,我却在看到那个东西时狠狠一愣。

如心!

如心不是被紫薇摔断了吗,如何会完好的出现在这里?

绿萝知道我的想法,接过如心放在我的膝上,“殿下说当日他是气糊涂了,这如心乃是公主的嫁妆,是他对不住公主。是以才找了个厉害的人修好了,特地嘱了人送过来呢。三公主,我看着这如心和从前一般,连条裂缝也看不到,竟如同完全不曾断过似的。您快抚抚试试啊!”

伸指轻轻抚动,琴音如从前一般清冽,缕缕荷香随着琴音发散开来,深深一嗅,心旷神爽。

我有些看不懂了,我之于他究竟是什么。

他将我看作一个替身,只因我与那心儿眉眼相似。在他的眼中心中,怕是从来没有我桃蕊,更是不曾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情义。

可每每我难过失望时,他又会想尽办法让我开心。

他究竟想要什么?

他可知伤过就是伤过,无论如何抚慰伤口,都抚不平当时的那种痛。就像如心,断过就是断过,无论修复得如何完美,终究掩不住它曾被粗暴摔断过的事实。而它身上的伤口可以掩盖,但我心口的裂痕却无修复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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