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正是假成婚，又不是真的，我急什么！”

陈幼筠忍俊不禁，这圆姐儿和邵宁两个人，还真是像萧梦飞所说，一人没有长心，一人没有长嘴。

邵宁自幼天资聪颖，人品学业出众，只是家世不好，身家贫寒，好不容易积攒下娶妻的银钱，在自幼官宦之家长大的圆姐儿面前，自然不够看。

圆姐儿天真不通世故，若换了一般的小娘子，再怎么样也会接了银钱，哪怕真的不够，也会私下补贴，全了邵宁的尊严脸面。

邵宁年轻，正是脸皮薄要强的时候，为了圆姐儿放下身段去入赘，却不愿堕了志气占圆姐儿银钱上的便宜，谁知屡屡在圆姐儿面前失了尊严，怎么能不气闷。

陈幼筠点着圆姐儿的额头道：“你呀，是个大人了，行事也前后想一想，不要这么直愣愣的戳人肺管子！”

“哪有你那么说话的，邵宁几年的辛苦，赶不上你家铺子一日的流水！”

圆姐儿犹自不服气，瞪大了眼睛：“这是事实呀！”

陈幼筠板着脸教训着道：“你别瞪眼，纵然是事实，你好歹给人留点脸面！”

“亏得邵宁脾气好，只是抬脚走了，换了气量小心胸狭窄的，不就结下仇了？”

圆姐儿嘟着嘴，抱着陈幼筠的胳膊撒着娇：“好了好了，姐姐你就别再说我了，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忒的麻烦，还是姐姐好，我再怎么，你也不会生气！”

陈幼筠

笑着拍了拍圆姐儿的手，说道：“你呀，自幼娇养着长大，人情世故上，也得好生学一学！”

“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呢，不管是谁，行走在世上，都是要脸面的，不可争一时口舌之快！”

“就算事实摆在面前，能给人留几分面子，就留几分！”

“你没有听说，舌锋也能杀人呢！”

“你又是要做大生意的，你看你家铺子里面的掌柜的，整日是不是笑呵呵的？”

圆姐儿仔细想了想，点点头：“这倒是！”

陈幼筠见圆姐儿听进去了，就接着说道：“生意人，上结交官府、下对着客官，若是都这么直通通的，生意还怎么做？”

“你年后要南下，跟着掌柜的们，多看看掌柜的是如何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的！”

圆姐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姐姐的话，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陈幼筠想起一事，看着圆姐儿说道：“对了，你南下的时候，跟着掌柜的一起，穿男装罢，这些日子，就备好衣衫！”

圆姐儿点点头。

陈幼筠接着说道：“我让侯爷请了身手好的女护卫，年后跟着你一起南下，快到真定府了！”

圆姐儿眼睛亮了几分，“女护卫？是像弓如她们一样会武的么？”

陈幼筠应是：“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能放心？有人护着你，我也安心些！”

圆姐儿一把搂住陈幼筠，笑嘻嘻的说道：“还是姐姐对我好！我爹娘要是在世，必定

不肯的！”

陈幼筠叹了一声：“我倒是不想你去，可我也拦不住啊！”

圆姐儿靠着陈幼筠的肩头，笑着说道：“我会小心的，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见你！”

陈幼筠握着圆姐儿的手，点点头。

车子停清节院门口，陈幼筠和圆姐儿下了车，又扶下章云娘。

三人打量着眼前高耸的围墙，漆黑的大门，这里并没有像慈幼局一般悬挂匾额，看上去就像一座普通的宅院。

朱樱上前扣了扣门环。

一位素色衣衫的妇人前来开了门，走到陈幼筠面前屈膝行礼：“见过夫人！”

那妇人年约五十上下，面容刚毅头发花白不拘言笑，气质与慈幼局管事阿元如出一辙。

“我是清节院管事，夫人可叫我阿九！”

陈幼筠点点头，笑道：“有劳阿九娘子，为我们带路！”

“夫人客气了！”阿九不卑不亢的应道：“夫人，这边请！”

跟着阿九进了清节院，陈幼筠的眼前是一座由抄手游廊连接起来的阔大四合院，院子的亭柱有一人合抱粗细，本色的清漆，回头看着高高的围墙，陈幼筠若有所思。

比一般民居更高的围墙，隔绝了墙外的喧闹，这里与慈幼局相比，安静的过份。

空空荡荡的天井里，只有大片的太阳光照射进来，一颗草木也无。

阿九带着陈幼筠一行人沿着天井中间的，石块铺成的小径，朝对面走去。

进了门，陈幼筠这才反应过来，为何那亭柱那么

粗大，眼前是一个大开间，挑高、进深比一般的厢房大的多。

里面有上百张桌子，每个桌子前都有一位素衣妇人，坐在那里低头缝制着衣衫，旁边的地上，还有箩筐，里面满是布匹、棉花。

纵然阿九带了人进来，也没有一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

陈幼筠和圆姐儿、章云娘细细的打量着，那些妇人有老、有少，都包着头帕，浑身上下没有一根钗环首饰。

走到一张桌前，陈幼筠看了看妇人手中的衣衫，倒像是军中的样式。

绕着妇人们转了一圈，陈幼筠明白了，这里是专为军中的士兵，缝制棉服的。

陈幼筠拿起一件衣衫，正看着上面细密的针脚，阿九上前介绍着道：“这是专为军中缝制的棉服，后面还有专为慈幼局的孩子，缝制衣衫的妇人！”

陈幼筠点点头，放下衣衫，跟在阿九后面朝外走去。

临出门，陈幼筠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头也不抬的妇人，心中一动。

“这些都是嫁给军户，失去了丈夫，又没有子嗣，还被婆家赶出来的苦命人！”阿九一面走，一面说道。

章云娘神情悲戚忍不住拿起帕子擦拭着泪水，陈幼筠握了握母亲的手。

“她们为什么没有再嫁？”圆姐儿忽然问道。

阿九应道：“谁说没有，军中一直都有习俗，一同的伙伴战亡后，关系好亲近未婚娶的士兵会娶了战亡伙伴的遗孀！”

“只是有些人的命，实在是不好

！”阿九叹息着：“譬如刚刚一进门第一张桌子的阿云，嫁了三回，丈夫都战死了，也就死心不再嫁了，这才进了这清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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