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幼筠抬头一看，竟然是白芍！！

“娘！你快出来！”

章云娘听到女儿的声音都变了连忙跑出来。

白芍看见是章云娘也愣了神。

陈幼筠看见白芍神情躲闪，身上衣衫褴褛，单薄的很。

连忙上前拉了白芍进来坐下，关上门，挪了火盆放到白芍面前，又赶忙倒了一杯热茶，捧给白芍。

白芍鼻尖耳朵冻的通红，接过热茶，冻的直哆嗦的手，连茶杯都端不稳，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章云娘赶着下了一碗面，面上卧着两个荷包蛋，拿了筷子端到白芍面前。

“晚上饭还没有来得及做，你先吃点热乎的，先暖暖身子！”章云娘示意着白芍。

白芍拿起筷子，大口吃着面，眼泪无声的滴落到热气蒸腾的面里。

陈幼筠眼尖的发现，白芍手上生了冻疮，青一块紫一块的。

……

几口吃完了面，白芍面色红润起来，她两手捧着陈幼筠重新倒的热茶，坐在火盆面前。

火红的炭火，烧的旺旺的。里面未燃尽的碳，噼啪作响。

红红的炭火燃烧着，满室融融的暖意。

“……我和甘草，郑娘子她们一起离开太太和姑娘，回了家…”

“……爹生了病…哥哥说家里没有钱治，我将带回来的东西卖的卖，当的当，换了钱，给爹治病。”

“…爹的病治好了，哥哥要取嫂子过门，没有彩礼…要将我卖给县里的六十多岁的孙大户做妾换二十两银子，我哭着求爹，爹没有说话…我被绑着送进孙家。”

白芍悲伤绝望的诉说着，双眸无神，面容憔悴。

“我不从…挣扎中打伤了那个孙大户，被绑着卖给了人牙子，要将我卖给最下等的行院。”

“  我拼死逃了出来，在这杭城里落脚，谁知遇上大雪，房子也被压塌了。前些日子有人施粥还好，这几日没有找到活干，已经两天没有沾过水米…”

城北这一带，一向是穷苦人家居多，也有外地来杭城，手中无钱，租赁在此处，就图个租钱便宜。

因为房租便宜，为了更多的建房多收租金，好多人家随意搭建扩建，所用材料不甚结实，一场大雪，压塌的房屋不计其数。

如果不是梁伯伯收留她们，说不定她们也会住在那一片。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只余炭火噼啪响着。

白芍抚摸着手上的冻疮，离火近了，暖和了，手上冻疮开始钻心的痒起来。

离得远了，手又开始冷起来。

白芍伸出手去感受这久违的温暖。

陈幼筠端了热水来，给白芍泡手。

“姑娘！怎么能让你伺候我？”白芍诚惶诚恐，连忙站起来。

章云娘叹息着按着白芍坐下，将白芍的手泡在温水里，待手上回温了之后，拿了陈幼筠翻出来的药来，轻轻的给白芍擦上了。

陈幼筠去母亲衣箱里面，找了一套衣服过来，让白芍换下身上的旧衣服。

“姑娘，我身上脏，我不能穿太太的衣服！”白芍看着陈幼筠捧着的衣服。

“我这就走了，多谢太太姑娘的饭和药！”白芍退后一步，要跪下给章云娘和陈幼筠叩头。

章云娘和陈幼筠一把拉住。

“白芍姐姐，你去哪？”陈幼筠急忙问道

白芍说：“我回城北去！”

“城北房子都压塌了，你回去做什么？”章云娘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我不能待在这，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白芍红着双眼说着。

“你安心住下，白芍姐姐！没事的，你放心吧！”

“筠姐儿说的对，你安心住下，别的都不要再想。先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章云娘挽留着白芍。

陈幼筠将另外一间房间收拾出来给白芍住，换了干净被褥，置了炭盆，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通风。

一切妥当后，陈幼筠关上房门去跟母亲一起睡觉，让白芍一人早点歇息。

摸着床上厚实保暖的被褥，看着红红燃烧的碳火，再看看身上穿着的衣服，白芍小心的打量着这间房间，小小的一间屋子，极其窄小，在经历了无数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后，却显得无比珍贵。

第二日一早，万大娘和其余的人都来到店铺，今天是陈家包子店铺年前最后一天开店，明天就要开始闭店过年，等年后集市开市后再开始售卖。

进到店内发现里面有个陌生女子，万大娘正要上前询问，章云娘上前介绍说：“这是银杏。是我们湖州来的！”

“银杏，这是万嫂子。”

一早，陈幼筠跟母亲和白芍说，给白芍改了个名字，就叫银杏。白芍同意了。

银杏和万嫂子相互见了礼。

万嫂子打量着眼前的美丽的银杏，心里直嘀咕，谁家女子，临近年关出远门？

下午将店铺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后，章云娘给每人发了一只大猪腿，还一人包了些酥油饼和千层油糕做年货，又每人发了两百文钱的红包。

几人提着猪蹄和糕点，怀里揣着红包，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去了。

陈幼筠看着梁胤遣人送来的年礼，以及写来的信上说京都过年民俗，与杭城大不相同：

京都岁旦在迩，席铺百货，画门神桃符，迎春牌儿，纸马铺印钟馗、财马、回头马等，馈与主顾。

更以苍术、小枣、辟瘟丹相遗。

如宫观羽流，以交年疏、仙术汤里等送檀施家。

医师亦馈屠苏袋，以五色线结成四金鱼同心结子，

或百事吉结子，并以诸品汤剂，送与主顾第宅，受之悬于额上，以辟邪气。

街市扑买锡打春幡胜、百事吉斛儿，以备元旦悬于门首，为新岁吉兆。

其各坊巷叫卖苍术小枣不绝。又有市爆杖、成架烟火之类。

自此入月，街市有贫者，三五人为一队，装神鬼、判官、钟馗、小妹等形，敲锣击鼓，沿门乞钱，俗呼为“打夜胡”，亦驱傩之意也。

十二月尽，俗语云“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夕夜”。

民间不论大小家，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

遇夜则备迎神香花供物，以祈新岁之安。

第二日，街市上会有贩卖精巧消夜果子盒，诸般细果、时果、蜜煎、糖煎及市食，如十般糖、澄沙团、韵果、蜜姜豉、皂儿糕、蜜酥、小螺酥、市糕、五色萁豆、炒槌栗、银杏等品，及排小巧玩具头儿、牌儿、贴儿。

夜里，禁中爆竹燃放，闻于街巷，烟火及爆竹声震如雷。照的各家如同白日。家家户户都围炉团坐，酌酒唱歌，谓之“守岁”。

……

陈幼筠和章云娘带着银杏，在腊月二十九日扫洒庭院，拂去各处尘秽，干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

章云娘带着陈幼筠给陈安平灵位前摆上各色糕点等贡品，又点燃三枝清香。

“爹爹，我跟娘总算是在这这杭城落下脚了！您的在天之灵，看到了吗？”

陈幼筠举着香齐眉，又叩拜下去。

“爹爹，明年我会买间小院，我和娘就此安稳下来，你也可以安心了！”陈幼筠一边祭拜着爹爹，一边跟爹爹说着心里话。

晚上，章云娘剁了馅儿，银杏和面擀饺子皮，陈幼筠包饺子。

吃过热气腾腾的饺子，陈幼筠在灯下给梁胤回着信：“…多谢你的书，我每天都在练字，你看看我的字有没有长进……”

银杏自从留了下来，一天到晚什么活都抢着干，生怕自己闲着。

陈幼筠和章云娘发现了银杏的心思，开解了好久，她才自然起来。

章云娘赶着用家里的布匹和棉花，缝制了一件冬衣，给银杏过年好穿。

除夕那一天，章云娘和陈幼筠，银杏都穿上了新衣服。

早上草草吃了饭，三人又忙活着准备中午的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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