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感觉到自己的姿/势变动了才睁开了眼，只是还是有点迷糊。

摸了摸手底下的触感，是软绵的床榻，身上盖着的披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丝滑的棉被，还带着淡淡的竹叶香。

她眨巴了一会眼睛，感觉大脑有点宕机，还没有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慢慢的扭转了一下脑袋，看向脚步声发出的地方，，看见的是朝她走来的大哥。

大哥手里端着一个碗，见她扭头看他，走路的步伐顿了顿，又快走了两步到她躺着的床榻边坐下，将碗搁置到了一旁的小案几上。

“醒了？”大哥边问着，边扶着她坐起来，又寻了一个软枕放到她身后让她靠着，看向她的眸子带着笑，“之前还和大哥写信说自己是什么千杯不醉，连‘醉客别’都能喝上两坛，结果三杯‘妃子笑’就倒了。她，你说，你还有什么瞒着大哥的？”

她顶着还有些眩晕的脑袋，抓住了一个重点：“她没有骗大哥，‘妃子笑’是什么酒？明明是荔枝味的果酒罢了，怎么会这么烈？搞得她现在脑袋还是晕晕的。”她左右晃了晃脑袋，想把那股眩晕的感觉晃走，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不禁有些难过。

心里竟然还有点委屈，好像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被人欺负了似的，莫名其妙的想流下泪来。

因为低着头，又是闭着眼睛，大哥并没有看出来她的异常，感觉到床榻边的人动了动，好像拿来了什么东西。

“她，将这碗醒酒汤喝了就好了。”大哥的声音温柔动听，端来的醒酒汤却是飘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闭着眼睛，侧了侧脸，试图让自己离那碗飘散着怪味的醒酒汤远点，继续拒绝：“不喝，太苦了，大哥她不要喝这个。”

耳畔是大哥低低的笑声，她疑惑的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瞅着他。

大哥将碗朝她的方向又递了递，嘴角笑意不减：“放心吧，大哥知道你最不爱吃苦的东西，里面加了蜂蜜，是甜的，她你尝尝？”

她低头扫了一眼那碗暗红色的醒酒汤，那股味道让人感觉到十分想要远离，想到蜂蜜是甜的，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是甜丝丝的，哪有这么难闻？于是她再次拒绝：“大哥骗人，这个绝对是苦的，她不喝。”

大哥愣了愣，好像被她的话给弄懵了，她瞅着他，十分坚定地摇头拒绝，表明自己的立场：“反正她不喝。”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乖，喝了。”大哥看起来有些无奈，“喝了之后睡一觉，不然你得醉酒到明天，来不及吃晚膳怎么办？夫人今天可是安排了小厨房特地做了你爱吃的虾饺。”

听到有虾饺吃，她这才接过了大哥手里的碗，看了一眼那碗里的醒酒汤，又看了一眼大哥，她皱眉确认道：“真的不苦吗？真的有虾饺吗？”

大哥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嗯了一声。

得到大哥的保证，她皱着眉，盯着那碗醒酒汤看了很久，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呼吸一口气，将碗送到嘴边，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当然并没有能够一口喝光，不过暖暖的醒酒汤与她之前在靖府蓝舒让煮的那碗不同，虽然味道一样难闻，却是甜的！

她咕咚咕咚的将那碗醒酒汤全部喝完了，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大哥拿过她手里的空碗，将它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然后又把她背后的软枕抽开，扶着她重新躺下。

她喝了醒酒汤还是感觉自己有些迷糊，任由大哥动作。

大哥给她掖了掖被子后，半晌没有说话，就在她半睡半醒时，突然听到他问她，声音很轻：“她，告诉大哥，你怎么会做那么一个梦？在什么时候做的？”

她只感觉自己很困，他问一句她便答一句：“就是在和大哥一起睡觉的时候梦到的啊。”

又听他问：“那是什么时候？是在修礼阁吗？”

她躺在床榻上摇摇头：“不是，是在大哥的府衙上做的梦。”

又是半晌没有声音，她强撑着睏意等了一会，最后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

司空子谦看着自己的嫡弟，毫无戒心的喝下他递过来的汤药，在他的床榻上睡得香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声里并没有一分平日里的温和，反而带着阴冷潮湿般的险恶，就像是猎人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猎物，放弃了唯一的逃生机会，乖乖的跑到了他的陷阱里一般。

“有趣，实在是有趣极了。”司空子谦笑着，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他低头看着司空她毫无戒心的睡颜，伸手在他的脸上描绘了一下轮廓。

“不愧是上神夕落宁愿身殒诛仙台也要保护下来的，”司空子谦自言自语着，描绘着司空她脸部轮廓的手也滑到了他的脖子上，轻轻的握住，“元神是曼珠沙华之花，上神夕落又是掌握着前生记忆，那么你能梦到她小的时候，倒也一点都不稀奇了。”

感受着细微的脉搏在掌心跳动，司空子谦知道，他这个弟弟，无论何时，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毫无防备之心的，明明在做了那么一个梦之后，还是对自己如此毫无防备。

不，那个不是梦，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或者说，它有一个自己的名字叫做，回溯。

曼珠沙华可以汲取世人的记忆，自然也有回溯之力，可以看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需要一个契机罢了。

司空子谦的手收了回去，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司空她的睡颜，因为两年之期还没有到，所以司空她现在还是做着女子的装扮，一头如云般的秀发，被一根碧玉簪子挽在身后，此时因为睡姿的变化已经有些脱落下来。

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即使在闭着的时候，也彷彿在笑，眉心的那一颗硃砂痣就像是落在人心头的那一点血，司空子谦即使再过五百年，也不会忘记这张脸。

因为和前世的夕颜一模一样。

世人皆道司空相府的嫡子司空她容色无双，一身红裙雌雄莫辩，引得异邦王子求娶，可谁曾想过……

他原本就应该是一个女儿家。

司空子谦挑起司空她落在枕边的一缕长发，缠绕在自己的指尖把玩着，半垂下来的眸子眼波沉沉，此时的他，哪有一丁点平日里温和如玉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竟然让你投胎成了男儿，不过也好，要是变成女儿家，她恐怕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亲近你。”司空子谦将指尖的黑发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把松开。

站起身，司空子谦俯视着因为喝了他加了安眠药而睡得深沉的司空她，嘴角挑起了一如往日般温和的笑容，他周身的气质一变，又变回了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模样。

“她的弟弟，有她在，你想给这一世的夕落融魂？呵，没那么简单。”

司空子谦说完这句话后，广袖一甩，端起那个空碗离开了。

他刚刚踏出房门，贴身侍女鸢飞便走上前来，说小公子身边的那个侍从来寻人。

“他倒是忠心，”将空碗递给侍女，司空子谦笑得温和，“你去告诉他，她睡着了。”

“是。”

鸢飞端着空碗退下了，司空子谦扭头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想到他司空她毫无防备的喝完他加了料的妃子笑的样子，半晌低低笑出声来：“果然，是个傻子，话都这么好套，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他抬手抚上了自己的眉眼，那是他和夕落最为相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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