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姜不知道自己挤了多久，也不知道让村民舀了多少水冲，直到听见村民问，“血变红了是不是意味着毒排掉了？”

她才停下动作去看，汩汩鲜血流出来，的确跟先前挤出的不大一样。

可陶姜还是不敢放松，快速的翻动脑子里背过的医书。

能解蛇毒的药有哪些？

雄黄？

白矾？

这些东西根本没有！

她急的本能四处寻找，忽的，她在不远处田埂上看着一株花，一株只有一半的花。

是半边莲？

她疑惑着，连忙起身跑过去，嘴上不忘叮嘱，“先帮我看下他！我好像看到蛇药了！”

夏季野草荆棘疯长，陶姜一路跌跌撞撞跑过去，险些摔了几次，看得一旁的村民都心惊肉跳的。

“陶医生，你慢着点！草丛怕藏着那畜生！”

畜生什么的，陶姜根本不能想，一想她就怕！

可现在，救人要紧！

连滚带爬翻上目的田埂，她抓着植株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小花淡红紫色，只半边，如莲花状，应该是半边莲没错了！

不过未免出错，她掐了一点点叶子塞进嘴里嚼，舌尖有甜味，不涩，不麻，没毒。

能用！

脑子里蹦出这两个字后，她直接上手拔，半边莲整株都可以入药的！

一连找了几株后，她马不停蹄跑回小井边快速洗干净，又找到两个石块，洗干净，一垫一捣将蛇药捣烂。

只要捣烂出汁就可以用了，就可以用了！

她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手下动作飞快。

眼看着，眼看着汁水从草药里一点点渗出来，那个扶着邓长城的村民慌张开了口，“陶医生，陶医生，长城哥，长城哥好像走了....”

“不可能的！”

陶姜大脑轰的一片空白，一个没注意捣药的石块砸到了自己的手背上，钻心的疼痛让她一下就回了神，慌不择路的朝旁边被扶着的人看去，手下意识拍上对方的脸。

“醒醒，你醒醒，我马上就捣好药了，我真的就捣好了！我给你敷药，我给你敷药！”

她说着，又手忙脚乱的拿起石块上被捣的不成样子的半边莲敷在对方被咬的地方。

“你看，你看，敷好了的，药敷好了的，它可以解蛇毒的，它可以解蛇毒的，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只不管陶姜怎么呼唤，那个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她不甘心，根本不能甘心，猩红着眼，上手去探鼻息，又掐人中，最后连胸外按压的方法都用上了，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陶，陶医生”

一旁的村民看不下去了，红着眼睛伸手拦她，“够了，真的够了，你做的很好了，就让他走吧。”

“不是的！”陶姜反抓着他的手，流着泪解释，“这个草药是可以解毒的，它是可以解蛇毒的！你相信我，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村民抹着眼角说，“可是他真的走了，这是他的命啊！”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陶姜彻底瘫软在地上。

心急如焚的人群里哽咽着不断，不多时便成了哀嚎一片。

“你个短命鬼呦！你个短命鬼呦！我就回去做个饭，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突然闯进人群里抱着邓长城哭嚎的是他的妻子，紧接着，另一道嗷嚎声音朝陶姜冲了过来。

“你个庸医，你个庸医，你为什么没救我爸，你为什么没救下他！”

邓家国恶狠狠的拽住陶姜的衣领，力道大的想把她掐死。

陶姜还在崩溃中，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是一旁的村民看不下去，上手给两人分开，“家国，你冷静一点！陶医生已经尽力了！”

“我不信！”邓家国疯了似的甩开他的手，嘶吼，“她不是医生嘛！她是医生就该救下我爸的！她没救下就该死！”

“可医生也是人啊！”另一个将陶姜所有举动都看在眼里的村民抢着开了口，“陶医生是我去请来的，她一听到信就跟着我跑来救你爸了！从她出现到你爸刚走，她都没有停过一下！”

“你看看她的衣服，你看看她的手，你在看看她的脸，哪有一块干的，干净的地方，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这话刚落，其他围观的村民也七嘴八舌的插话进来。

“是啊，家国，陶医生也想救你爸的，可你爸，你爸他没这个福气啊。”

“是啊是啊，你还是趁他没彻底落气，赶紧带他回去吧，不然，不然在这外头，是不能进宗祠的。”  

三言两语的劝诫并没有让邓家国消除对陶姜的责怪，不过，叔伯说的不能进宗祠的话，他又不能不听。

哭喊着，给他爸抱起来，一路跑回了家。

人群渐渐散开来，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只有陶姜，双目无神的瘫坐在那一动不动。

后来，还是去而复返的好心村民给她拉起来，“陶医生，人各有命，你也别太自责了。回去吧。”

陶姜起了身，却没动，呆滞的看着邓长城躺过的地方。

村民看着，只得推着她走。

“走吧，这里不能留了，不然他走得不安心，往后对你也不好。”

回村后不久，邓家的哀乐就响了起来，整个水口村都听见了。

陶姜失神的坐在卫生室门口，一言不发。

梁旗是一个小时后得到的消息，陶顺德一听说事后就马不停蹄的从村里跑出来了。

“人真的没了？”梁旗绷着脸确定情况。

陶顺德点头，哪敢敷衍，“听说是在田埂边上就差不多了，他儿子邓家国抱回去，刚进门就彻底落了气。”

梁旗没再多问，转头跟跟东家说明情况后，一刻不停的带着邓家为和还有一个邓姓的叔叔踏上了回村路。

喜事不用请，白事自上门的道理，村里人都懂。

出事的是邓家，那邓家的寿亲们就要主动到场，至于其他两家，除了主事的村长和村书记这些干部需要到场，其他则看关系亲疏。

梁旗完全可以不用回，一，他不是邓家人，二，他跟邓长城就是同村叔侄的点头情意。

可他回了。

因为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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