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山拧了拧眉心，既然林红红目前不打算说，他就当做无事发生好了，等他主动坦白。

再次出门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在吃饭了。

一人捧着一碗汤沿着碗边吸溜着，又劲又韧的饼丝泡在汤里，饼层之间的缝隙吸满了汤汁……

俩孩子都没用平时的小碗，选了大海碗，喝完一碗还打算回碗。

“再喝肚皮就撑破了，喜欢喝的话，我下次再做。”把两个小馋猫赶走，林红红给周重山也盛了一碗汤。

男人吃饭快，他都喝完了，林红红还剩了大半碗。

周重山也没管她，沉默地洗碗刷锅，清理灶台。

都收拾完毕之后，就打算出门，从始至终甚至都没给林红红一个正眼。

哐当一声，林红红把碗重重放在灶台上，本来光洁如新的灶台，沾染了一滩汤汁。

“你什么意思？”她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对这个男人上头了。

可今天这男人的表现，属实有点下头。

“我天不亮就起来给你熬汤，烙饼，你就这个态度，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人，连句斜谢谢都不会说？”

周重山还在为怀孕的事情置气，倒不是跟林红红置气，而是跟自己置气，他如果跟林红红一起去海城，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他想着林红红多半是被海城那边油嘴滑舌的男人骗了身子，然后被一脚踹开。

他态度也算不上好：“谢谢。”

林红红手里还捏着竹筷子，恨不得用筷子尖尖戳进男人眼里。

这种感觉就很难用言语形容，就像是徒手在泥土里扒了很久，以为挖出来是一根千年人参，

没想到是浑身布满毒疙瘩的癞蛤蟆突然跳了出来，疙疙瘩瘩的皮肤擦过她的手背。

还瞪着蛤蟆眼看她。

“看什么看，你什么态度，别给脸不要脸。”

周重山态度也软和不少，以她的性子，能早起做早饭很难得了。

“你想要我什么态度？”

林红红不说话了，她想要的就是男人现在的态度，她不要求男人感恩戴德，至少要心平气和。

“没事了，你去上班吧。”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在家里平常都是周重山做饭，也并没有因为是早饭就敷衍了事。

发面花卷、灌汤小笼包、素烧麦……都是变着法的做。

他做的那些面食，可比她做的牛肉汤复杂多了。

以前她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对男人的辛苦视若无睹。

她上辈子被人伺候惯了，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男人今天那个态度可能就是工地上不顺利，没有对她笑脸相迎，她就摔碗。

现在想想太不应该了，有错就要大胆的认。

赶在中午吃饭之前，林红红就拎着一个双层饭盒过来了。

她早上刚发了一通脾气，现在让她说对不起，她抹不开面。

于是在打扮上花了一点小心机，铆足了劲往勤俭持家的方向打扮。

到时候身边的工友肯定会劝周重山。

“有这么漂亮又贤惠的媳妇，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人家可是城里来的姑娘，愿意跟你一起过苦日子，你可得知足。”

……

所有人都这么劝，周重山肯定会会从自身反省，从而原谅她今早的不当言行。

她学着生产队其他的姑娘，把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发尾特意没用皮筋，而是用布条绑着。

绿色碎花条纹棉上衣，劳动裤，脚上踩了一双大一码的绣花布鞋，大拇脚指头的位置都磨破了。

光看背影，周重山甚至都没认出来。

林红红站在门口往右的位置，刚好是视觉盲区，一辆载着水泥的翻斗车从门口开过来。

周重山连忙把人给拽了过来。

看到翻斗车过去，林红红也是吓了一跳。

“开车都不看着点人。”

“他在驾驶位的时候看不到你，你怎么过来了。”他半是心疼半是生气，大着肚子还来这种地方，万一摔了一跤怎么办？

“我来给你送饭。”

“你下次不用过来，工地有食堂。”在工地可不是闹着玩的，工程车、脚手架、转弯、钢筋都很危险。

“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要不是男人把自己的安全帽罩在她头上，林红红估计又要闹小情绪了。

周重山的工地跟别人的工地不一样，工人都事先经过了半个月的培训，而且安全帽也是军用材料做的。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把安全帽还回去：“我也没什么事，你趁热吃，我就先回去了。”

看了一眼跟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脚手架，还有些钢筋的边缘裸露在外面，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工作的危险性。

别扭地说了一句：“你小心点。”

她穿着不合脚的鞋，走过门口那一小段石子路，摇摇摆摆的，像极了冰面上行走的企鹅。

男人低笑出声，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警告他呢。

饭菜的热度透过铝饭盒，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手心，也传到心里。

“林红红呢？这么快就走了吗？”李世通抚了抚安全帽，往外探了探脖子。

“嗯，走了，过来给我送饭。”

“给你送饭？”李世通难掩惊讶，对着饭盒欲言又止。

忍了一会没忍住：“她该不是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吧？”

他就是随口一提，可周重山的表情验证了他的猜测。

“她应该是怀孕了。”

“不是你的？”

周重山摇摇头，捧着饭盒走进了简易房。

李世通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可好朋友被绿了，总得安慰安慰：“其实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要不是被外面的男人骗了，能愿意跟你踏实过日子吗？”

周重山没说话，结合林红红最近的表现，的确有跟他过日子的苗头。

“想开点就好，你知道人家爹是谁吗？可是外交官，在国际上能代表咱们国家，是咱们和国际连接的桥梁，是喉舌，是中流砥柱，她要是没点污点，能跟你过？”

李世通夸起林红红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周重山默默地把饭盒揣在怀里，以免被沾上口水。

他的洗脑工作做得很成功，以至于周重山觉得怀孕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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