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那女子开口，二虎忽的从斜刺里冲出来又是殷勤又是遗憾道，“公子您可是回来了。这一天您都跑哪去了？下午的时候赵管事回来了，听说您想要见刺史大人，便亲自去衙门请人了。他请来刺史大人，就差小的去找您，小的一直没找到您，直到这天色都黑了，赵管事才又将刺史大人送回去。”

“小的看刺史大人的脸色很是不好呢。哦，对了，刺史大人说今晚他还有要事要办，若是公子想要见他，就等明日或者后日。”

呵，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慕子川睨了一眼二虎，也不戳破他的谎言，“赵管事呢？”

“就在刚才，粮仓那边出了点岔子，赵管事去看了。”二虎眼珠子一转，“咦，公子，夫人呢？”

“谁知道？”慕子川故作没好气道，“不用理她，谁还能欺负得了她去？她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还在挣扎的女子。她不是旁人，正是在船上被霍晓晓救下的金凤儿。

“她呀，就是一个疯子，咱们看她可怜，施舍了她两回，谁知道她得寸进尺，隔三差五就要来咱们这闹一闹，好似咱们不施舍她还理亏了似的。公子，快里面请，免得让这种人脏了你的眼睛。”

二虎冲那婆子比了个手势，不待慕子川开口阻拦，两个婆子架着金凤儿、堵着她的嘴一溜烟的跑了。

“这疯子还真是有意思。”

慕子川淡淡道，负在身后的手不着痕迹竖了个大拇指，之后不紧不慢跟着二虎进了云州米粮。

用了晚膳，打发了二虎，又让明路守在外边，他才轻声道，“出来吧。”

他话音才落，秋影抱着金凤儿便从房梁跳下，“她被我点了哑穴。”

“我知道你非但不是疯子，而且家境优渥，”慕子川看向金凤儿，“我有些话想要问你，我这就让她给你解开穴道，你不要喊叫，以免惊动云州米粮的人。”

金凤儿眨了眨眼，算是同意了慕子川的话。

秋影抬手解开金凤儿的穴道。

“你究竟是谁？”金凤儿迫不及待的问道。

慕子川没有回答，扬了扬下巴，示意金凤儿坐下，“咱们一路同舟共济，也算是有缘。你既然常来云州米粮，就应该知道这云州米粮真正的东家是谁？”

金凤儿怔住，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是慕子川？大长公主嫡亲的孙子？”

慕子川微微颔首。

“怎么证明？”

慕子川一怔，也不在意她的无礼，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金凤儿的眼圈一下红了，扑通跪下，“公子，求您为我父亲做主，他死的冤啊！公子！”

“嘘！”

慕子川忙冲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金姑娘有话好好说，你父亲……”

“我父亲就是云州米粮的管事宋长冬，我跟的是我母亲的姓氏。一月多前，我们收到二叔的信，说是我祖母病重，可那时恰有大批粮食调入云州，父亲抽不开身，便让表哥陪我回乡探望祖母，谁想到我这一回来……”

金凤儿眼泪吧嗒吧嗒滚落，“我说要看一看我父亲的尸首，他们却说早将我父亲的尸首葬了。我便去了我父亲曾经住的院子，却发现那里面空空荡荡，我父亲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

“我要见赵泉，他们却将我赶了出来，还与公子说了那么一通谎话，足以见他们做贼心虚。一定是赵泉害了我父亲，他一直就惦记着掌柜的位置。还有我表哥，不，他不是我表哥。公子，陈俭一定知道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拦着我回云州米粮。”

“拦着你？”慕子川诧异。

“还没有到云州，我便听说我爹出事的消息，我急急要赶回来，表哥却坚持说一切都是谣传。都进了城，表哥还说那是谣传，拦着我不让我回云州米粮，说要带我逛街，我与他正争执，有人打晕了表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对了，那人说他认识公子。说我回云州米粮一定能见到公子。他让我把这个给公子。”金凤儿从袖袋中摸出一个小金算盘递向慕子川。

慕子川的眸子一下亮了，这小金算盘正是顾东篱的，他说话时总是喜欢拿着这小金算盘哗啦啦的摇晃。“他在哪？”

“悦来客栈。”

慕子川按捺住现在就冲出去的冲动，看向金凤儿，“金姑娘放心，宋掌柜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秋影，送金姑娘出去，之后将这个……”

他摸出一瓶生肌丸递给秋影，“给东篱公子，他应该用的上。”

秋影带着金凤儿闪身而去，慕子川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起，他便带着明路去了南城门。

睡眼惺忪的二虎埋怨了一路，却不敢不紧紧跟上。

城门在破晓的浮光中嘎吱吱的打开，城门守卫刚刚摆好阵仗，准备检查进城的行人，就听好似有雷鸣声从天边响起，大地也好似在随之震动。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片乌云自南边而来，乌云越来越近，地动山摇。

“黑、黑甲卫！”

有人认出了那不是乌云，而是当年令西月闻风丧胆的黑甲卫。

“黑甲卫怎么会来云州？”

“不是又要打仗了吧？”

“西月人又来了？”

城门的守卫才议论了两句，黑甲卫已冲到近前。

“方头，要不要拦？”一名守卫双腿打着颤问，他话音才落，黑甲卫已风卷云吞的涌进城，手中长枪一挥，将一队的城门守卫放倒。

“慕子川！”

一名身着红衣、披着红色斗篷、骑着红色战马的女子如火焰一般从黑云之后跃出，策马到慕子川身前，俯身伸手。

慕子川一把握住。

霍晓晓唇角勾起，身子一挺，手臂骤然发力一把将慕子川拖上马，“你们，去围住云州米粮，你们，跟我去云州府衙。”

“是！”整齐划一的喊声如惊雷炸响。

“晓晓，这是……”

“黑甲卫。他们算是我父亲的私卫，个个都能以一当百。人人都怕我爹，不仅是因为他手中的兵权，更是因为这支黑甲卫。从小到大，只要我不在我爹身边，他就会分出一半的黑甲卫保护我。只是我和我爹早立了军令状，他们只保护我的生命安全，我无权调用。若我执意调用，回去就挨五十军棍。”

五十军棍？就算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能要了半条命吧？

慕子川望着眼前女子娇小的身影，心中一阵激荡，“晓晓！回去之后这五十军棍我替你挨。”

霍晓晓心中甜丝丝，脸上却是不屑，“就你那小身板？还是算了吧？”

慕子川急了，“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晓晓，我……”

“好，等回去咱们一人一半，”霍晓晓一扯缰绳停住马，“也算是有难同当了。谁让我是你夫人呢？”

她翻身下马，看了眼完全僵在马上的慕子川，眸底荡起层层笑意，努力压制半天才沉声道，“拿下云州刺史！”

“是！”

黑甲卫应声，龙卷风一般冲入府衙，拦路的差役、守卫仿若土崩瓦解，一炷香功夫刺史与赵泉就被捆了出来。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要造反……”

“我找东篱公子了。”慕子川不紧不慢截断赵泉的话。

赵泉如遭雷击。

“你找到东篱公子了？”霍晓晓诧异看向慕子川。

“确切说，不是我找到他，是他找到我，不过还多亏了你。”慕子川水墨丹青的眸子里尽是暖意，“在船上你救的那个得了羊角风的姑娘，是云州米粮宋掌柜的女儿，东篱公子让她传的话。”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霍晓晓感慨。

很快，只剩半条命的东篱公子就被抬到赵泉和刺史面前，两人为求速死，很光棍的交代了自己如何联手侵吞救灾粮食，又藏匿于何处，又如何让人假扮流民击杀宋掌柜，又如何追杀顾东篱，如何抹灭证据……

不过，慕子川、霍晓晓与顾东篱却没有功夫与他们计较，只令人将两人先行收押，之后便忙碌着调运粮食前往南溪、阳洪、阳原各地救灾。

直到半个多月后，皇上派来的救灾人员到位，他们才齐齐松了口气。

“就像是打了一场仗似的。”霍晓晓感慨。

“是啊。”慕子川附和。

“别忘了，等回去，咱俩还一人有二十五呢。”

说着，两人不由相视一笑，眸中是斩不断的绵绵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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