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叫左欣玫愤怒异常,她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这会本就阴沉的面色唰唰又冷了几分,要不是看他现在是个伤号,她真的会一拳打歪他高挺的鼻子。

那边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无关人士叶峻远率先起身,打算将这个空间留给他俩慢慢吵,免得一不小心就遭城池之殃。

目不斜视地和洛笙擦肩而过,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低声道:“跟我走。”

洛笙正忐忑不安着,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徐瑧,便就老老实实地跟他离开了。

出了大厅,两人踩在鹅卵石的小径,一前一后地走进庭院。

草丛里隐约传来虫鸣的声音,衬得四周十分静谧,时值夏末,即将步入初秋的季节,园圃里的花已经谢得差不多,树木倒还是那般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洛笙微微仰头,看着两边缓缓而过的树,控制不住地就会想起,自己曾坐在高高的梯子上,跟着园丁们一块儿修剪树枝的那些过去。

那些快乐而简单的日子,其实也没过去很久,可因为中间掺入了这杂七杂八的许多事,就遥远得,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物是人非,说的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吧？她不禁自嘲地笑笑,敛了心神,不再胡思乱想。

不知走了多久,走在前面的男人突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毫无征兆地开口,“我有个疑问。”

她被小小地吓了一跳,镇定住心神,点点头,“你问。”

男人视线定在她的脸上,目光幽邃,透着几分琢磨不透,“你放在办公桌上的照片,为什么只有你和小晞。”

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洛笙愣住,花了足足十秒钟的时间,才弄懂他的意思,一时哑住。

迟迟等不来回应,男人从她的沉默不语中,自发地找到了答案,眼神闪过一丝黯然,很快又恢复冷色,低声问,“对你来说,重要的,只有你弟弟而已吗？”

去马场骑马时,他们三人不是没有合照,甚至在叶家,徐瑧也给他们仨拍过不少同框照片,他想不明白,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她只选了只有她和弟弟的合照？

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他本来也不指望她解释出什么好话,可还是耿耿地介怀着,哪怕是伤人的答案也好,他也想知道。

或许唯有这样,他才会彻底断了念想吧。

洛笙怔怔地望着他,嘴唇翕动了几次,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重要的,当然不是只有弟弟,可是那些埋在心底的话,叫她如何说得出来口呢？他是她心里最珍贵的宝物,她自私地只想藏着自己看,就像蚌蛤一样,将最重要的珍珠深深地藏在心脏的位置。

叶峻远并不了解她此时的心情,更听不到她的心声,彼此无声对望片刻,他放弃了,转身继续往前走。

气氛重新静下来,两人沉默无言,并着排迈着步伐,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手机信息的提示音突兀响起,这才将两人之间的静默打破。

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发来,洛笙拿出手机看了眼,略略有些意外。

是祝嘉发来的,大概之前送她回家时,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沉重,以至于让他起了担心,大半夜不睡的给她发信息,安慰她不用太过担心徐瑧的事,这么大个的成年人有能力保护自己之类的云云。

看完信息内容,洛笙下意识就想给对方回信,可转念又犹豫住,现在都这么晚了,真回过去了,以祝嘉以往的习惯,肯定又会追问他怎么还不睡觉什么的,到时候她还得解释还得一来二往,一时片刻肯定没法马上结束。

最终她收起手机,决定明天再回过去。

抬起眼时,猝不及防对上叶峻远看过来的视线,目光相触的那一瞬,叶峻远的眼神闪了闪,很快垂下眼帘,躲开她疑惑的目光。

他没有偷窥的癖性,只是刚听到她手机响时,不知怎么的,他马上想到祝嘉这个人,而后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失控地侧头看过去,刚好叫他瞥见她点开祝嘉发来的微信。

上面密密麻麻好几行字他没看清,可光知道这是祝嘉发来的信息,就已经足够让他心情浮躁了。

按捺了下脾气,他沉默片刻后,忽地问道:“这么晚了,谁发来的。”

洛笙这个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听到他有兴趣知道,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老实地答:“祝嘉。之前我从他那听说了瑧哥的事,他看我着急,就劝了我几句。”

叶峻远嗯了声,不再说什么。

刚开手机屏幕时,洛笙注意到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想到自己明天还要上班,便有了告辞的心思。

正踌躇着要怎么开口,男人像料准了什么,先一步出声道,“太晚了,今晚你留下来吧。”

顿了顿,他又说,“你以前用的房间,东西都还在。”

洛笙默了一下,缓缓地垂下眼睑,坚持道:“不用了,我还是回去……”

“这个时间,你打不到车的。”他打断她的话。

“那麻烦……”

“抱歉,我的司机已经休息了。”再次打断她的话。

“……”她无奈,咬咬牙,只好妥协地说:“那就叨扰了。”

他嗯了声,嘴角似乎往上扬了扬。

回到大厅,徐瑧和左欣玫已经不在了,不知是回房休息了还是出去了,洛笙心里好奇,又不敢问旁边的男人,只好将满腔的疑惑压下来。

上了楼后,不知不觉回到房间前,叶峻远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她,低声说了句,“晚安。”

洛笙点点头,也说,“晚安。”而后伸手推开旁边的房门走进去。

熟练地摸到开关按下,黑暗褪去,屋里顿时一片亮堂,看着眼前丝毫没有任何改变的房间,洛笙愣在了原地。

她喜欢的波点陶壶套杯放在茶几上,以往精心养殖的几盆盆栽绿油油搁在原先的位置,她穿的小丸子拖鞋放在门旁的鞋柜,就连他从前送的大丸子玩偶,也静静地躺在那张粉色床上……

一切就跟她离开前一样,毫无变动,仿佛在等着她回来。

眼睛酸涩难忍,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洛笙控再也制不住情绪,慢慢地蹲在地上,抱紧膝盖,咬着唇哭得压抑。

翌日清晨,洛笙是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的,睁开眼,看到不是租房那面半旧的天花板,她晃了一下神,过了几秒才反应自己昨晚在叶家留宿了。

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传来睡眠不足的困顿感,她本能地抗拒起床,可一想到今天并非休息日,到底还是强撑着爬起来。

洗脸刷完牙,昨晚换下的衣服还没干,幸好衣柜里有她以前没带走的衣服,她选了套换上去,而后拿起包走向房门。

拉开门的那一刻,对面的门也在同一时间打开,两人视线毫无征兆地碰撞到一起,俱都是一愣。

洛笙最先反应过来,客气地打招呼,“早安。”

叶峻远顿了下,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迈向楼梯口。

注意到他气色不是很好,洛笙猜想也许是昨晚睡太晚的缘故吧,也不敢多问,只默默跟在后面一起下了楼。

楼下,徐瑧和左欣经入席就餐,远远就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因为角度的关系,洛笙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过看气氛似乎还挺和谐,想来昨晚两人谈的不错。

听到从楼梯口出哪里的脚步声,徐瑧转过头,笑着跟叶峻远打了个招呼,“啊,少爷,早上好。”

而后转回头继续和左欣玫聊天,只当跟在叶峻远身后的洛笙是个透明人。

被赤果果地无视,洛笙难免有点受伤,抿了抿嘴角,鼓起勇气主动刷存在感,“瑧哥,早上好。”

徐瑧轻飘飘地瞥了眼过来,语气很冷淡,“这位小姐,我们认识么？”

“当然认识,你是我瑧哥呀。”

“真抱歉,我可没有你这么一个妹。”

洛笙被噎住,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了。

“徐瑧。”叶峻远淡淡开腔,低沉的嗓音里含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徐瑧望向他,见他皱眉,不满地哼唧,“少爷,我才说了两句,您就开始心疼了？”

“……闭嘴,吃早餐。”叶峻远拉开椅子坐下,见洛笙还站在原地,便说,“你也坐下来吧。”

洛笙没动,目光望着徐瑧,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徐瑧剥着只水煮蛋,回得漫不经心,“如君所见,能吃能睡,不能更好。”

左欣玫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桌下给了他一脚,“能不能好好说话,一大早的给谁气受？”

被踢中伤口,徐瑧呲了一下牙,幽怨控诉道,“欣玫,你就不能温柔点么？我好歹也是个伤患。”

“既然承认自己是伤患,那就好好接受人家的关心,阴什么阳怪什么气啊！”

见这两人又跟平常一样吵起来,洛笙暗松了口气,着实为左欣玫感到高兴,脸上不觉就有了微笑,“你们慢用,我赶着去上班,先失陪了。”

叶峻远端咖啡的动作一顿,抬眸望过去。

左欣玫拿起包,说道:“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洛笙笑了笑,“不用了,我打车也很方便的,你留下来陪瑧哥吧。”

“他身强体壮的,用不着我陪。”左欣玫看了眼时间,“待会我要去机场接个客户,路过市中心,正好顺路送你去上班。”

洛笙没再推迟,道了谢,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人一走,偌大的餐厅瞬间静了不少。

徐瑧托着半边脸,微微侧目,玩味地提醒对面的男人,“少爷,人都已经不见了,再怎么看,你也不会变成望妻石的。”

这话说得难听,叶峻远目光从大门收回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并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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