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钓鱼场静下来了。

　　秀治看着海门的山，海门的水，海门的滩岸、礁石，这些景物，都象在向她诉说什么似的。

　　这就是她出生和咿呀学话的海边。

　　昨天，哥哥顺海把她的童年告诉了她。

　　看到这些景物，她联想起亲人。关于母亲，尽管哥哥说了许多，印象还是淡薄的，父亲却引起她双重的怀念。

　　阿爸，即是父也是母，她是跟着父亲长大的。

　　秀治深情眺望着海岛，希望能看到父亲的身影，哪怕是远远地看到他的轮廓也好。

　　可是，敌军盘踞的海岛，到处都是端着枪的大兵、张着射口的碉堡、迎着海风的狗牙旗和正在拆毁的一个个村庄。

　　秀治正看着，突然间从狼烟四起的村庄里押出一长串苦劳工，他们扛着木料、石头，沉重地、缓慢地向侧方山脚移动。

　　看到这景象，秀治的心头猛地收紧了。虽然看不清，但秀治猜到那就是被抓走的乡亲，那里就有秀治的父亲。

　　这一队沉重的苦役在山边弯道上消失了。秀治还直盯盯地看那个路口，流下了眼泪……

　　“秀治，你看你看，那是什么?”陈德奎拉了拉她的胳膊，用陡然兴奋的语调说。

　　秀治揉了揉眼，定睛看时，却见前面浮出一个庞然大物。

　　两丈多长，一搂多粗，张着簸箕嘴，露着钉靶牙，迎着哗哗作响的潮水，大脑袋朝着金沙港浮在水面一动不动，是一条大憨鲨！

　　“是憨鲨，在等食吃！”秀治生怕惊动那凶恶的家伙似的压低声音说。

　　“叉住它！叉住它！”

　　秀治吃惊地看着陈德奎那张兴致勃勃的脸，呆住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憨鲨，把陈德奎原来想的计划变成了一个传奇式的行动。

　　陈德奎正愁敌人巡逻艇不返航无法下手，憨鲨出现了。

　　陈德奎立即想起那次洪顺海讲的那段惊心动魄的故事，他的海阔天空的想象力立即给陈德奎一个绝妙的办法。

　　陈德奎说道：“叉住它，叫它拖着咱们——”

　　“进港”两字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用嘴向港内努了一下。”

　　秀治这才恍然大悟。钓鱼人叉鲨鱼，正象耍猴敲锣那样自然，不会引起敌人注意。

　　现在它头正对着港口，挨上一叉肯定会向港里窜，好极了。

　　秀治轻轻摇着橹，悄悄向憨鲨靠去。

　　陈德奎站在排头检查了叉绳，看看锋利的鱼叉，暗自点头：“好叉，好叉。”

　　他双手握紧叉柄，回忆着洪顺海讲的叉憨鲨的要

　　竹排越靠越近，眼看就可以摸到憨鲨的脊梁了，他把叉举起来，照准肚皮，从下往上用力一叉，只听喀嚓一声，鱼叉从憨鲨肚子斜叉了进去。

　　比小竹排要长得多的大憨鲨受到这突然袭击，像发了疯一般猛地向前蹿去，小竹排在它后边，犁开白花花的波浪。

　　正在钓鱼的渔民们，在海岸行走的人们，都被这个大胆而又惊险的场面惊呆了，担心着竹排上两人的命运，纷纷议论着：“啧啧，划着竹排叉鲨鱼，简直是吃了豹子胆。”

　　“为了糊口，还能怕担风险?”

　　“这简直是玩命！”

　　一片惊呼声，把正在打瞌睡的敌上尉惊醒了。

　　他站起来，揉了揉眼，却见大鲨鱼拖着小竹排流星般奔跑着。

　　“嘿，家伙！”他赞叹着。

　　“半路出家的老棺材瓤子还真有两下子！”

　　士兵们全挤在甲板上，伸着脖子看热闹。

　　大憨鲨贴着巡逻艇飞向军港。

　　“哎哎，不能再往前跑了！”敌上尉死乞白赖地喊起来。

　　话音未落，大鲨鱼倏地一闪而过，眼看着向金沙港飞去了，急得这小子直拍屁股。

　　这条大憨鲨腹部越痛，越是拼命地跑，转眼之间，钻进了金沙港。

　　港里敌人这回可大开眼界，有的站在碉堡上，有的从暗堡里伸出一张脸，有的站在山半腰的交通沟里，这里一个班，那里一个排，都兴高采烈地观看着捕鲨的情景，到处一片喧哗雀跃。

　　陈德奎就着灿烂阳光，很快搜索着。他迅速地发现，港内山前坡新出现一个炮阵地，伪装网下面，伸出又长又粗的炮管，阵地没有顶盖，半圆形射界看得很清，这是两门海岸炮。

　　他想看清到底有几处阵地、几门炮，但失败了。

　　鲨鱼还在野马一般照直狂奔，而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浅水了，鲨鱼感到水浅，转回头来朝港外窜去。

　　这时，敌人的巡逻艇驶进港来。

　　敌上尉见那野家伙没命地狂奔，真不知该怎么拦挡才好，眼看着鲨鱼又贴着巡逻艇边带着小竹排飞出了港湾口。

　　那条大鲨鱼侧身拐向外海，陈德奎和秀治在竹排上真是称心如意，任凭鲨鱼在海上狂奔。

　　大约逃出了敌人的视界，陈德奎举起板斧，啪地斩断叉绳，摆脱了鲨鱼。

　　秀治发动了机器，竹排后边冒起一股蓝烟，噗噗噗地凯旋归来。

　　敌人增加了海岸炮，这对进攻部队是个巨大威胁，但要排除这个障碍，就得搞清它到底有多少，都在哪里?敌人又给我们的侦察兵出个难题。

　　为了搞清敌人增援炮兵的部署，师司令部孙参谋长向高磊要一个“舌头”。

　　要是在陆地上，抓个“舌头”本是家常便饭，手到擒来。

　　到敌占岛抓“舌头”可就不简单了，第一难关是进岛，敌人已经成了受惊的兔子，竖起耳朵白天黑夜听动静，探照灯也不停地扫着海面，难以靠近。

　　就是上去了还有第二关，抓了大活人怎么带回来呢?

　　但是，尤林没说二话就接受了任务，组织了五人捕俘小组。

　　这是硬梆梆的任务，当然由他亲自带领。他根据可能遇到的情况，挑选了三陈和洪顺海。

　　他们作了充分的物资准备，下半夜乘船出发了。

　　这天夜里正是大潮，风急浪高，船到海门海域，老远就见到刺眼的探照灯的光束扫来扫去，干顷激浪转瞬间变成了银山雪岭，气势雄伟。为了避免敌人发现，他们在很远就弃船下水，直扑金沙港北边那个渔民赶海的滩头。

　　这个滩头，尤林早就在望远镜中见过，而且是留了心的。

　　特别是中间那个随潮出没的狼牙礁，他上次曾经扑过，并且上了岸，仅仅因为被敌人的海上观察哨发现了，才遭到了敌人的伏击。

　　既然上次在这里吃过亏，知道敌人这里警戒严森，为什么还从这里上岛呢?

　　尤林有他自己的打算，敌人的伏击是夜间设的，白天一定撤回，他们这次想在天亮前扑上狼牙礁，藏在礁石后面泡上半宿，待潮水下去，渔民出来赶海，混进人群里，随大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岛。

　　他们在水里游了一阵，按游程似乎该到目的地了，但转了好几个大圈，看到的是波滔汹涌，浪花闪烁，哪有半点狼牙礁的影子?

　　“科长，咱们摸错门了吧?”性子急的陈二虎有点沉不住气了，游到高磊旁边，说道。他的伤口刚愈合，为了参加这次行动，死闹活闹地出了院赶回水排。

　　尤林抱着化装用的鱼篓，抬头瞄瞄海门岛的几个显眼的山头，又看看周围地形，觉得没有错。

　　可是，要找的狼牙礁确实没有踪影。他真有几分拿不大准了，倘若摸错了地方，天亮前又找不到，整个计划就吹了。

　　陈德奎说道：

　　“科长，要不我和小陈往两头找找?”

　　高磊没有轻易推翻自己的判断，摇了摇头，转头问特意带来的顾问洪顺海：

　　“顺海，你说呢?”

　　洪顺海清楚自己意见的斤两，自然是稳扎稳打，不敢有半点含糊。

　　这里，他是很熟悉的！他就是在这海边上跟着参娘渡过苦难的童年，哪个湾里他没有帮着爸爸泊过船?

　　哪块海面他没有帮着妈妈拉过网?眼睛一闭，哪一块地形地物都会象画一样浮在面前。

　　他记得，这块海滩背后的崖头上，有一块屋子那样大的风动石，光着屁股玩的时候，他和小伙伴们上去推过。

　　风刮得动，人却推不动，真怪!那个神奇的葫芦石头，给了他多少乐趣啊。自从红小鬼磊子哥闯进他的生活，他才被另一种乐趣吸引了，就再没摸过它了。

　　它世世代代都叫人耽心受怕地站在那里，但它从来没倒下来，从不动窝。

　　他努力寻找着，借助透光的天空，借助探照灯的余光，终于把它找到了。

　　“没错，”他兴奋地说。“就是在这里。”

　　“那为啥看不到狼牙礁?”高磊提出疑问。

　　“今天涨大潮，水位高，把它淹没了。海上不少礁石和小岛，中小潮露半截，遇到大潮船就从它们的顶上走。”

　　“啊，是这样。”尤林向他的高明的顾问点了点头，想：一片海洋包含着多少知识。

　　“要是天亮以前，这块狼牙礁不还露出来，咱们往哪儿藏?要不要靠岸?”陈德奎又提出了新问题。

　　尤林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潮水，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改变计划，等它露出来。”

　　洪顺海也说：“天亮以前潮就退了，狼牙礁肯定会露出来。”

　　他们心情稳定下来，一个人抱着一个鱼篓静静地浮在水面上。

　　【作者题外话】：本书即将完结，欢迎各位读者大大继续关注莒国小郎君最新作品《双刀客》。.


　　(https://www.kenwen.cc/book/465998/18274794.html)


1秒记住啃文书库：www.kenwe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kenwe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