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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小女孩


  “报告,我说!”陈二虎向前一站象半截子铁塔,他简单扼要地说,“俺二虎夹带俘虏就象掂只小鸡,抓‘舌头’少不了我。”说完,下去了。

  “报告!我也要参加水排。”说话的人嫩声嫩气,一听就知道是陈得水。

  一个老兵惊奇地望着他那娃娃脸:“你也要参加水排?”

  “要啊!”

  “不怕?”

  “怕就不革命了!”

  “在陆上走不动可以骑在参谋长的马屁股上,在海里游不动可没有龙犄角给你攀!”

  “我是骑过参谋长的马屁股,可没把参谋长挤到地下去,你呢?”

  “我怎么样?”

  “忘了?往浦东急行军时,你打了两脚泡,骑着参谋长的马走了老长一段路,把马肚子都压弯了。

  大家“哄”地一声笑,把眼光从小陈身上转到安详地站在十步外的菊花青身上,心底都浮起一股热流。

  孙参谋长的这匹随着红军从陕北东征的老马,全连同志谁没骑过?名义上,是组织上发给老红军战士的,但实际上成了侦察连的“公”马了。

  今天这个病号骑,明天那个伤员骑,谁的脚打泡拐不动了,菊花青就会在谁的身边停下来。至于背包啦,枪啦,杂七杂八的零碎啦,行军时马背上从没断过。

  “我说句公道话。”陈德奎站起来,“谁骑谁没骑,我最清楚。要说小陈嘛,刚参军时骑得多点,是实话。他何止骑马屁股呢?还经常把两条小腿一拉巴,骑在咱们的老连长高科长的背上呢!不过后来,人家就牛上了,老同志走一百,他走俩五十,一步一步量了五个省,是个好样的。”

  提起往事,触动了小陈的感情,他看了看参谋长和科长,急得眼圈红了。

  孙参谋长见大家积极请战,心里挺高兴,问道:“小陈,你为什么参加水排?”

  “这和送炸药包,打突破口一样,贡献大,光荣!”

  “好吧!”

  小陈刚回到队列里,又一个战士紧跟着站起来……

  等大家说完,尤林和坐在旁边的赵连长咬了咬耳朵,一笔一划地,在小本子上写出一串名单,递给参谋长。

  孙参谋长看着一长列名单,脑子里立即浮出一张张履历表。谁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有一本什么样的血泪帐,什么年月参军,参加过哪些战斗,立过几次战功,甚至脾气特点,喜欢吃辣椒还是喜欢喝陈醋,他都清清楚楚。

  他看着这张名单,不住地点着头。没说的,这里边除了英雄,就是功臣,都是上了“凌烟阁”的,都是见过报的。

  这些同志投进波浪滔滔的大海,一定不会错的。

  他把小本子还给尤林,说道:“中!宣布吧!被选上的同志别骄傲,没选上的同志别气馁,下水的搞侦察,不下水的要搞保障工作,都需要,都光荣。”

  坐在前面的侦察排长唐鸿烈心里可踏实着呢!他不象许多同志那样,眼巴巴地瞅着科长手里的那个小本子,心想:“谁争也没有用,水排排长是俺老唐的,没个跑!”

  唐鸿烈真的没猜错,头一行写的便是“水排排长唐鸿烈”。但宣布时,尤林把这行越过去了,从第二行念起来:“水上侦察排一班长陈德奎!”

  “到!”

  “出列!”

  队列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目光全集中在陈德奎那张胡子拉茬的脸上。大家为他高兴啊!陈德奎“啪啪”迈着正步,向红旗下走去。

  “水排一班战士陈二虎!

  “到!”

  “出列!”

  又是哗哗的一片掌声。

  陈二虎庄严地走到前面,笔直地站在陈德奎左手。

  “水排一班战士陈得水!”

  “到!”

  “出列!”

  同志们一边鼓着掌,一边脸上浮起由衷的微笑。

  这种笑,是哥哥看到小弟弟成长起来的那种真诚的流露。眼看着小雏要在万里海空展翅翱翔了,作为老同志,怎能不打心里高兴呢。

  陈得水迈着正步,把脚抬得老高,紧闭着嘴唇,但到底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走进队列,向后转身时,还是把两片薄嘴唇乐成了弯弯瓢,露出两排密实白净的玉米牙。

  随着尤林的宣布,水排的队伍越拉越长,当宣布完三班最后一名战士,他把小本子一合。

  下面爆发出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掌声中夹着口号声:“向水排同志学习,苦练杀敌本领,解放祖国的领土台湾!”

  这情绪感染了尤林,战士们争任务的时候是那样激烈,向同志表示祝贺的时候,又是那样欢腾雀跃,亲密无间。

  他含着微笑向参谋长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转过头来说道:“水排的正副班长、战士都齐了,排长嘛,再研究研究。现在休息,等一会集合。”

  队伍散了,唐鸿烈有点沉不住气,可还是不服劲儿。

  尤林看他脸色就明白了八九,可还想憋憋他,个别谈谈再揭盖子。这也算个规律,老唐昨天那把号吹在点子上了,现在美着哩,不卡紧点,就闹漏子。

  队伍一解散,就撒欢了。有人看沙滩软和,不摔上两跤浑身发痒,便往手心里吐两口唾沫,来了个对口。转眼之间,身上脸上头发上都粘上一层沙砾。

  有的踢几路旋风脚,有的练两手捕俘拳。有的去“包围”孙参谋长,请首长讲“古”,因为参谋长对哪些地方有什么名胜,哪个和尚庙有多少台阶,成套成套地装在肚子里,还有十来个去纠缠他们的头头尤林。

  “科长,把烟拿出来。”一个调皮蛋向尤林伸出了手。

  “没带没带,带多少也不够你们分呐!”

  “搜!”另一个战士看尤林鼓起来的口袋,真的动了手。

  因为经验告诉他们,科长不仅带了烟,而且还有储备。

  果然,搜出了两包“哈德门”,这两包烟立即从这个战士的手里传到那个战士的手里。还有一个精致的透明烟嘴和一个削水果小刀,也不翼而飞了。

  “我就是带一条烟,也不够你们赤色革命的!”尤林嘴上埋怨,心里却熨贴着呢。

  战士们围成一圈,一个个划火柴要抽,可是海风呼呼,几次划着火都被风吹灭了。

  尤林见大家划不着,说:“看来还是老姜辣呀,看我的。”

  说罢,“嚓”地一下,两手一捧,像闪电一般麻俐,稳稳当当地点燃叼在嘴上的烟卷,再用这根烟给战士们对火。

  一个战士笑道:“科长,你划洋火可有两把刷子。”

  陈德奎指着自己划废了的那根火柴棒说,“真是老兵遇到新问题,到了海边上,连划火也得学。”

  如一人期,一个战士说:“是得学,海上风更大,不学会这手,你那口烟瘾上来怎么办?”

  尤林笑道:“可别小看这手,不好学呀,我这是叫敌人逼出来的。”

  说着,他回头眺望了一眼连绵远去的山玲。

  “当年赤色革命军北上以后,我们留在大山里坚持斗争,敌人搜山、封山,移民并村,想困死我们,那时一粒粮食,一根火柴、一颗盐巴都很宝贵,划火柴的工夫不硬就得吃生米。”

  战正扯着,忽然背后一声喊:“唐排长被海水卷走了!”

  这情况使尤林吃了一惊,他三脚两步跑到海边。

  港湾里翻滚着卷花浪,什么也看不见。

  孙参谋长和战士们也赶到了,但都不会水,干搓手没办法。

  二班长难过地说:“都怨我,一把没拉住。”

  尤林说道:“怎么搞的?”

  “排长说澳口湾比他们村那个老鳖湾差不离,软蛋脓包才怕它呢,硬要试给大家看看。”

  正乱着,白浪里露出黑色头顶,但又马上不见了。

  这当口,忽从右边传来清脆的喊声:“闪开。”

  声音未落,一个女孩子已经扑到水边,她双臂一伸,两腿一弹,扑通一声,一个猛子扎下去,水面上踪迹皆无。

  过了一会,她一只手托着唐鸿烈的胳膊,一只手划着水,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又把头埋在水里,再上来时,又前进了十多米,离岸不远了。

  她身轻似燕,勇猛如蛟,把大家都惊呆了,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抓着唐鸿烈粗壮的胳膊,一直到岸上,才松了手。她那细条条的身躯竟有这样大的力量,唐鸿烈那富金刚的个头,她毫不费力地从浪花丛中把他拖出来。她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单衣,颜色很杂,但补得整整齐齐。

  一双大眼睛眨得很快,高鼻梁,嘴唇紧抿着,一脸的刚强劲儿。粗大乌亮的辫子被水浸湿了,她用手拧着,水滴落到脚旁。.

  这个渔家姑娘落落大方,有股子与她年龄很不相称的老练劲。

  孙参谋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谢谢你呀,小姑娘!”

  “谢啥,大军不来,我们早被突突在沙滩上了。”

  “你叫什么名字?”

  “洪秀治。”

  “家在哪住?”

  “没有家了。”

  “哦?”

  “我们的连家船被敌人抢去了。”

  “现在住哪儿?”

  “草寮。

  “家还有什么人?”

  “阿爸、阿哥被抓走了,就剩我自己。”

  “大冬天,住草寮怎么行?尤林,把大渔霸洪乌螺的房子分给失去连家船的贫苦渔民。小姑娘,你的水性很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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