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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杜鹃声


  “我看有鬼!”田昌茂怀疑地说。

  “有什么鬼?”

  “敌人会这样傻,不晓得这样会暴露目标?”

  “你当敌人有多聪明呀?”孟二虎咧嘴一笑。

  “不……”田昌茂沉吟着,又开始“参谋”起来:“要是敌人懂得这个道理,又要这样做,这就意味着······”

  “不对!这就意味着是故意暴露给我们看的。要不是这样,你把我这个田字倒转来!”

  “就算是这样,又意味着什么呢?”这一次,孟二虎没有顶他,却学着他的口气追问道此,谷山西牙奖会

  “这呀……”田昌茂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尤林的沉思被孟二虎和田昌茂打乱了,他很感兴趣地听着这两个侦察员低声的交谈。田昌茂遇事爱动脑子,肯分析不轻易相信表面现象,偏要追根究底地问一些为什么,这一点使他很喜欢。

  比方,田昌茂刚才提出的这个疑问。

  “是呀,敌人为什么要故意暴露给我们看?”

  尤林脑子里也不断地涌起一个个疑问号。

  “奇怪,敌人为什么要把一个重型的榴炮群的阵地,设在一个这样狭小的山沟里?阵地北面就是这样高的山峰,敌人的炮弹难道向天上打?

  如果这里有炮兵阵地,那么,‘独仙木’附近山顶上为什么没有观测所?还有,青姑讲的,游击队同志昨天晚上发现的情况,又是为什么?……”

  这一连串的“为什么”,使尤林的思路突然转到师首长发来的电报上。

  首长指示说,友邻人民军部队已经发现敌人用“佯动”和“假象”来对我军实施反侦察,必须引起高度警惕。难道,在这里,敌人也耍的是这一套鬼把戏吗?

  探照灯光又渐渐移动回来,铁丝网木桩和哨兵的身影又一次呈现在他们眼前。

  孟二虎望着尤林,向那个哨兵歪歪“队长,我去把那个家伙弄来。”

  “好啊。”尤林想了一下,同意了。

  “你和田昌茂一起去,要悄悄的,没有绝对把握,就不要抓。”

  “有把握。”孟二虎保证说,同田昌茂悄悄离开槠树丛,向前爬去,很快就不见了。

  探照灯光柱从哨兵走动的地方渐渐移过,那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时间在无声无息地过去,那里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又过了一阵,尤林估计孟二虎和田昌茂快接近敌人的铁丝网了。

  “轰!~~~”铁丝网附近突然一声爆炸,火光闪过,地面上蹦起一个照明弹,飞到半空中,把铁丝网里外照得一片雪亮。

  “照明雷!”吴天信吃了一惊,“糟,他们触雷了!”

  铁丝网里的哨兵叫喊了一声,向爆炸的地点开了几枪。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又钻出几个敌人,一面开枪,一面向铁丝网跟前奔来。

  “队长!”谢维忠焦急地说,“我去看看!”

  “不,等一下!”尤林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尽量镇静地说,他注意到,铁丝网外面没有回击的枪声。

  敌人的枪声也很快停止了,在照明弹的亮光底下,那个哨兵指着爆炸地点说了些什么,其他敌人发出一阵哄笑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吴天信悄声说。

  他简直给弄糊涂了,照明弹熄灭了,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忽然,槠树丛前方不远的地方,孟二虎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队长!”

  接着,他和田昌茂两个轻快地爬了上来。梁寒光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水,说:“好家伙,怎么回事?”

  “咳,倒楣透了!”孟二虎丧气地说,“刚爬到山坡下面,黑咕隆咚的不知碰上了个什么野东西,那东西跳起来就飞快往前窜,一下子就碰响了敌人的地雷!”

  “我看了,像只黄羊。”田昌茂在一旁说,“叫雷炸翻了,还在那里乱动弹。”

  “奶奶个熊,窜得那个快,拦都拦不住!”孟二虎咕哝道。

  “羊碰到你这个虎,还有个不跑的!”谢维忠松了口气说,“急得我一手心的汗,还以为是你们呢。”

  “哼,”二虎不以为然地说,“炸我二虎的地雷,还没有造出来呢。”

  青姑在黑暗中抓住孟二虎和田昌茂的手,紧紧握了一握,没有说话。但是她那双汗湿的手,却把她刚才的担心和现在的喜悦心情,全都表达出来了。

  “哨兵是什么人,李伪军还是米国鬼子?”尤林问道。

  “个子不矮,穿的也跟米国鬼子一样。”孟二虎抓抓头皮,又补充一句:“可就没看清楚。”

  “是李伪军。”在任何情况下都善于细心观察的田昌茂说,“地雷炸响以后,我听见哨兵用朝鲜话叫喊了一声,后头赶来放枪的那几个讲的也是新罗话。”

  “可是,我们以前几次侦察,站岗的都是米国佬。”青姑轻轻说。

  “这么说,哨兵换了。”尤林脑子里又多了一个问号,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一定得抓个‘舌头’问问。”

  “我们再去!”孟二虎急忙说。刚才发生的意外情况,使他不得不撤回来,可是任务没有完成,他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不行,敌人防备得很严,进去不得。”尤林想了一下,“不能到里面去抓,咱们就抓他到外头来的!”

  “乔司米达!”青姑赞成地说,“到公路上去,那里常常有敌人的车子经过。”

  半个小时以后,侦察员们已经绕到“长脖子葫芦”的口子外面了。

  他们选择了一个公路斜坡,在两边隐蔽起来,以便乘敌人车辆爬坡减速的机会进行捕俘。

  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公路上黑沉沉的,静悄悄的,一辆来往的车辆也没有。

  弯月钻出了云堆,在暗蓝色的,深不可测的夜空中,投出清凉的,淡淡的银光,照耀着公路两旁的山峦和田野。

  四下里一片寂静,但偶而也有一二只青蛙咯咯叫上几声,就像领唱似的引起一阵蛙噪,接着突然之间又一齐停止了。

  远远的什么地方,有一只杜鹃忽然啼叫起来。

  听见杜鹃的叫声,尤林和青姑同时抬起头来,互相望望,又朝啼声传来的方向望望。两个人都涌起一个希望,说不定,这是游击队同志发出的联络暗号呢?

  杜鹃叫了三声以后,仍然不停地啼叫着。这不是联络信号。可是,尤林仍然怀着一种特别的感情倾听着。

  这种熟悉的声音,使他忽然觉得好象回到了他的家乡,祖国江南那个遥远的,亲切的,富饶秀丽的竹溪桥村。

  在家乡,每当初夏季节,这种专吃害虫的嘴大尾长的鸟儿,常常喜欢昼夜不息地啼叫着。

  有一回,小小年纪的大林子问阿爸说:“阿爸,阳雀子为啥日夜不息地叫呀?”

  阿爸把他抱在膝头上,一面用长长的竹子烟管吱吱地吸着烟,一面用他那只粗糙的、长满老茧的大手,在他头上抚摸着,告诉他说:“从前,有个勤劳美丽的农家姑娘,被一个叫王九的财主以抵债为名,抢到家里关起来。这个姑娘就什么东西也不吃,临死那天夜里,她用灯火烧着了关她的那间屋子。一时火焰冲天,把正在死猪般的睡得烂熟的财主和财主婆,一起烧死在房子里。当时,人们看到有一只鸟儿从火光中腾空飞去,嘴里不停地叫着,火烧王九!火烧王九!”

  “是她变的!一定是她变的!”大林子叫了起来。

  他歪着脑袋,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睛,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阿爸,姐姐是不是也变成了阳雀子?她也叫财主牵走了,她也……”

  一提起姐姐阿兰,坐在一旁纳鞋底的阿妈突然把针线一放,拉起衣襟来揩眼睛了。

  阿爸叹口气说:“孩子,长大了你就明白了。好,到后山拣柴去,别在这里惹你妈伤心啦!”

  以后,在他当游击队员的日子里,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宿营的树林里,在行军的田野上听见过杜鹃的叫声:“火烧王九!火烧王九!”

  这声音就好像是在诉说人民深重的灾难,又好像是在催促战士们去为受尽压迫的父老姐妹报仇。如今,他在这里,在这块被美李匪军烧杀蹂躏的新罗土地上,又听到了这种使他心血沸腾的声音,他心里油然涌起了一种不字营的,渴望去战斗,去为新罗人民和祖国人民讨还血债的激情!

  青姑在一旁,轻轻地把遮在眼前的草丛向两旁分开。她也明白,正在啼叫的杜鹃声音决不是游击队同志们的信号。

  况且,游击队也不知道她青姑已经带领着志愿军同志来到了这里。但是,为什么她不可以首先发出信号试试呢?她把这个意见轻轻对梁寒光说了。

  好进同远处的杜鹃啼声相呼应似的,公路斜坡旁边的野草丛中,忽然也响起了杜鹃的叫声。它叫三声,停一停,过了一会又响亮地叫三声。

  不过,除了远处那只不知疲倦的杜鹃以外,没有任何别的杜鹃叫声回答。这样重复了几次,路旁野草丛中那只鸟儿也就失望地不再叫了。

  又过去了将近一小时,公路上,依然黑沉沉,静悄悄,什么灯光也没有出现。

  孟二虎有点焦躁起来了,他碰碰身旁的田昌茂,轻轻地耳语道,一草谦柔狐苦“李承晚这老小子,怎么一个也不出来?”

  “你说说,这意味着什么?”田昌茂不急不忙地说。

  他舒舒服服地卧倒在一片柔软的草茵上,嘴里轻轻地咬嚼着一根什么草茎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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