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警察局长口中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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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快要消逝了,东边天上隐隐露出1抹鱼肚白,上驿川江面上,泛起1层轻纱般的晨雾。
江风吹来,使阿妈妮感到1阵清凉。她抬起头,望着这黎明的江面。她是多么熟悉这个景象啊!
在战前,在美李匪军的魔爪还没有伸进这个地方的时候,这个和平、宁静、风光如画的小村庄,这时候已经响起了第1声报晓的鸡叫。
她是村里妇女同盟*的小组长,是习惯于早起的。这时候,她已经顶着水罐到江边汲水去了。
她迎着江边的晨风,让凉爽的风吹拂着襟带和长裙,把1阵阵苹果花和栗子花的清香送进她的鼻子。解放后的生活使她变得年轻了,她觉得浑身都是劲,跳起舞来,连姑娘们都羡慕得直咂嘴呢。
阿妈妮热爱这个靠山傍水的小村子。
几十年来,在这里,她经历过多少辛酸,经历过多少痛苦,可也经历过多少欢乐。
4十多年前,她还是个十4岁的小姑娘的时候,就跟她父亲1起来到这个村子。她父亲本来是庆尚北道人,是个手艺出众、性格刚强的木匠。
她的母亲是个美丽善良的挑花女工。有1天,父亲出去做工了。
1个喝醉了酒的,名叫坂本尾次郎的日本“东亚拓殖会社”的副经理,闯进他们家里。母亲受了污辱,上吊死了。
父亲回到家里,埋了善子的母亲,让善子把家里不多的1点衣服收拾好,第2天晚上就用木匠斧子把那个戴金丝眼镜的日本经理的脑袋劈成了两半,然后带着善子,改名换姓逃到这个几百里路外的小村子。
当时,村里有个名叫崔铭禄的地主正在造房子,于是善子的父亲就在这里留了下来。在郡里当警察局副局长的崔铭禄是个非常狡猾的家伙,他依仗着日本人的势力搜刮了不少钱财,买了不少田地。
他看中了桥朔里秀丽的风光,决定在这里造1幢房子。
善子的父亲在山脚下的村口上搭了1个茅棚,父女俩就住下了。
半年以后,地主的房子刚造好的那1天,村里突然来了几个警察,把她父亲抓了起来。
“坂本经理是你杀死的吗?哼哼,逃到天边我们也能找到你!”警察班长得意地摸着仁丹胡子说。
他们在善子父亲亲手建好的新房子里,同崔铭禄手下的管家1起喝了酒,醉醺醺地押着善子的父亲走了。
善子大声哭叫着,跟在警察们后边,抓住父亲的衣服,不让警察把他带走。这时候,吸着水烟、迈着8字步走出门来的崔铭禄把她拦住了。
“法律!姑娘,法律是神圣的!你的父亲竟然杀了日本经理先生,这可是滔天大罪!”崔铭禄穿着白衬衣黑背心,1只手插在背心口袋里,装出1副卫道者的神气说。
他胡子底下隐藏着微笑,做了半年的木匠工钱自然可以不必算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正好是不用钱买的丫头吗?
看起来,这个清瘦的小姑娘还会出落成1个美女呢。
他用悲天悯人的口气说:“唉,真是不幸啊!我虽然是警察局长,可是最看不得别人的眼泪啦。好啦,好啦,看在你父亲曾经给我做过活的份上,我收留你,你就在我家侍候太太吧。”
父亲1去,从此没了音讯。
善子进了崔家,就像跳进了火坑。每天天不亮,她就要起来汲水,洗衣服,做饭,上后山砍柴,还要服侍崔铭禄和他那个妖精般的太太抽大烟,动不动就挨这个妖精的耳光。
1年又1年,善子流了多少伤心的眼泪啊!她的眼泪掉到上驿川的江水里,随着江水1起流呀,流呀……
有1天,善子发着高烧,顶着瓦罐到江边汲水。
她把水罐浸到水里,无力的双手颤抖着,使劲把水罐提起来。可是她两眼突然1黑,1头栽进了水里。瓦罐沉到了江底,善子被江水冲出几丈远,在水里挣扎着。
这时候,天色还很早,只有同村的1个青年农民背着1背架树枝,刚从这里走过。看见善子落水,他吃惊地叫了1声,丢下背架,1头扎进水里,几个猛子就游到了善子身边,抓住她的衣服,将她送到岸上,接着,又钻进水底,捞起了那只瓦罐。
善子感激地从这个青年人手里接过瓦罐。她认得,这个青年人是刚刚迁到这个村来的1家佃户的儿子,每天天不亮她到江边汲水的时候,他就已经背着1背架杂柴和树枝从山上回来了。可是,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几天后,病还没有完全好的善子,又被逼着上后山砍柴去了。
在山上,她又遇见了这个青年人。
“怎么,你病没好就来干活?”他关心地说,“这样可不行。那天,不是好危险吗?”
“有什么法子呢?”她小声说,认认真真地向他鞠了1躬。
“先生,那天你救了我,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青年人被她这个举动吓了1跳,弄得手足失措。
“我可不是什么先生。”他慌忙说,“我们都1样,住的是透风的草棚,种的是崔家的田地,挨的是日本人的鞭子!”
“唉!”善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像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傻话!傻话!”青年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的想法和你不1样,我可要结结实实地活下去,亲眼看到日本鬼子和崔铭禄那样的坏蛋,被雷劈火烧。
他说着,挥起手里的斧子,重重地向1棵树叉上劈去。杂树枝丫立刻从树干上断了下来。
善子有点惊恐地4下望望,这话可别叫东家听见。可是,他这句话,可真说到了她心坎里。她望着眼前这个宽肩膀、粗胳膊的小伙子,望着他手里那柄雪亮的斧子,觉得他是那样有力量。说不定,他也会像她父亲那样,用斧子劈开日本鬼子和崔铭禄的脑袋呢?
“你说,会有那样1天吗?”她还是那样小声说,忧愁的眼睛里充满着希望。
青年人没有回答。他抡起斧子,1个劲地猛砍着杂树乱枝,好像在发泄他胸中久郁的闷气,又好像是用这个举动来回答她的问题。
不1会,他就砍好了1大堆树枝,不由分说地就往善子背架上装。
“我替你背到山下的大路上,你早点回去吧。”他垂着眼说,望也不望身边那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姑娘,背起她的背架,沿着山间小路大步向山下走去。
善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心头感到1阵从未有过的温暖。她连忙擦掉泪水,也向山下走去。
山下,桥朔里这个小村子忽然在她眼前变得明亮起来,这个青年人名叫金钟万。后来,成了她的丈夫。
从那时候到现在,多少岁月就象上驿川的江水那样流过去了。善子的生活,也象江水那样激起了1个个浪涛,卷起了1个个旋涡。就在他们结婚的第2年冬天,1个雪花飞舞的夜晚,金钟万躲开了镇上下来抓劳工的警察,逃到外地去了,1去3年没有音讯。后来,也是1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突然悄悄回来了。这时候,他已经是1个抗日游击战士了。他打扮得象个做木材生意的行商,可是腰里却藏着1柄锋利无比的短剑;人虽然瘦了1些,可是目光却更加炯炯有神了。从丈夫嘴里,善子第1次听说了金日成将军和他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听说了中国东北的抗日民主联军,并且听说了同她丈夫1起作战的中国同志。
“中国人也同你们1起打日本鬼子吗?”她感到新奇地问。
“当然。在我们队5里,中国同志和朝鲜同志就跟亲兄弟1样!”金钟万说着,从怀里拔出那柄亮闪闪的短剑,“你看,这还是1个中国同志送给我的哪。他是我们班的班长,1个老游击队员。我第1次参加袭击日本人的运粮队,手头什么武器也没有。班长想了想,就从怀里拔出这柄短剑交给我。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是班长最珍爱的东西,有着1段不平常的来历。后来……”
金钟万说到这里,象要驱散1阵突然涌上心头的悲痛记忆似的挥了下手,不再讲下去了。
善子拿过短剑,小心翼翼地在灯光底下看着它。纯钢的剑身磨得锋利闪亮,紫铜铸就的剑柄上,1面嵌着7颗金色的、组成北斗形状的5角小星星,另1面用朝鲜文刻着1行小字。
“这里刻的什么?是那个中国班长的名字吗?”善子不识字,指着这行小字问。
“不,那是《国际歌》上的1句话,是我们班长刻了送给我的。”
“什么歌?”善子没有听懂。
“《国际歌》。它号召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消灭共同的敌人!”金钟万简要地解释说,1面俯下身去,亲了亲已经3岁的儿子昌杰,随即站了起来。
“怎么,就要走?”善子抓住了丈夫的胳臂。
“我是来执行1项侦察任务的。任务完成了,同志们让我顺道回来看看你。等着吧,日本鬼子和他们的走狗日子不长了,他们就要挨到雷劈火烧了。”金钟万说着,同善子对望了1眼,两人会心地笑了。
“多加小心!”善子担心地叮嘱着,把短剑递给丈夫。
“我知道。放心吧,我有这个呢!”金钟万接过剑来,晃了1晃。在灯光下,短剑发出凛冽的寒光,把善子的眼睛都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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