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9天送走了东村，回到大厅坐下，重新拿出那份文化人的名单，戴起老花眼镜仔细看了1遍。

“这是升宫之道，又是发财之道。只要把名单上的人全部抓到手，利禄就亨通了。”他想得津津有味，不禁咧开嘴巴笑了。

高老7出现在过道里，王9天见他鬼鬼累祟的，喝了1声：“暖，老7，你来!”

“9爷，有什么吩咐?”

“昨天你们没有到咖啡室去么?”

“去啦!从早上坐到中午呢。”

“看见有个日本军官在喝酒么?”

“看见了。难道他是姓蒋的?”

“胡说!见我外甥没有?”

“好像是没见。”

“7点3十5分，你在不在咖啡室?”

这1问，吓得高老7心惊肉跳。他深知王9天的脾气，绝对不能编造半句假话，要是惹火9爷，那就会枪口无情，脑袋搬家了。他只能如实报告，但心打冷颤，说话结结巴巴。

“那……那时候，刚好有几个英国水兵逃跑，我们去抓，没……就没在……

“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9天骂道，

“魏参谋上哪去了?”

“他奉您命令，今早又到咖啡室去等人接头。

“混蛋!人都来了，还等个屁!”

“那姓蒋的来了?”

“早来了，妈的，还是我的外甥呢!你快去叫魏参谋回来跟他交接清楚!”

事情完全出乎高老7的意料，原来那位重庆客人已经到了，而且还是9爷的外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文化人的名单地址，他和魏参谋就省事多了。

王9天的心里也不平静，文化人的名单到手，等于肥肉到口，但他还不知道价钱，不能马上咽下肚子。他要魏胖子来交接清楚，以便讨价还价，免得节外生枝。

“打死狗难讲价。”这种坐稳屁股吊颈的事，王9天这个流氓捞家是很内行的。没有油水，他绝不会下赌注。

蒋某人要借刀杀人，他王9天就得趁机大捞1把，这是天时、地利送给他的机会，这该是他走洪运的时候了。

神龛里的9盏神灯，自清早点燃后，还1直亮着。

王9天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最后心血来潮，面对神龛站定，嘴巴喃喃自语，像是在禀神，又像赌咒，拔出他那支锯掉准星的驳壳枪，1扬手扣动快制。

“叭叭叭……”

1连打了9枪，把9盏神灯打得火星纷飞，全部熄灭了，王9天这才得意洋洋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是不是?我说你舅舅打枪，百步穿杨，弹无虚发，9枪就打灭了9盏神灯，子弹壳还很热的呢!“丽尼领着刘刚走进大厅，拾起散落的弹壳给他看。“这回亲眼见过，你该相信了吧?”

尤林也赞叹着说：“舅舅的枪法如神，我小时候就晓得了。在内地跟1些朋友谈起，不信的人说我是为舅舅吹牛呢。”

“其实也没什么，功多艺熟，他每天这样练，打的弹壳能堆成1座山了，你也可以练嘛!”

“我这人笨，哪能学到舅舅那样本事。”

“别那么说，你很精灵嘛，舅娘就喜欢你精灵。再说，你舅舅正愁没有1个可靠的人作贴身亲信，你就留在我们身边好啦，省得再东奔西跑，让舅娘为你牵肠挂肚的。”

“那敢情好，愚甥也可以朝夕得到舅娘的教诲呢。”

“真的?”丽尼惊喜地问。

“真的，舅娘。”尤林说：“我现在就有1件事向你请求，又不知该不该说。”

“别怕，大胆说吧。”丽尼心里暗暗欢喜，“我1见你就很高兴，说错我也不会怪你。”

“我在重庆有个朋友….”

“哦······你有了朋友?那不要紧，现在是两个世界，离天隔海嘛。”丽尼急不及待地打断尤林的话。

“我那朋友是个有财有势的大富翁，我挂名当经理的商行，就是他出钱开设的。他跟香港1个文人很过不去，以前曾向英国当局要求引渡，英国人没有答应。这次我来，他又出很高的价钱托我办这事。我想求你去跟舅舅说声，请他给我1点方便，做成这桩事。”

“想把他引渡出港?”丽尼问。

“不，”尤林说：“现在倒不1定要弄回重庆去，只要有张照片或是什么证据，证明已经把他弄死了就行了。”

“这不容易，就在你给舅舅那份名单，添上1个名字就行啦。”丽尼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我没有他的地址。”

“他叫什么名字?”

“他姓周，叫周夏文，夏天的夏，文章的文。”尤林怕丽尼听不清楚，详细解说。

“阿，这个人，早就给你舅舅抓起来了。”丽尼得意地说。那天魏深谋向王9天报告抓到周夏文的时候，她正在场。

“那太好了，关在什么地方?”刘刚进1步问。

“太子道89号那……”说到这里，丽尼想起了这是王9天再3叮嘱不能泄漏的机密，便立即改口说：“不，据说是在9龙城那边。看管很严，没有你舅舅和司令部的条子，谁都不让进去。”

这当儿，魏深谋匆匆走进大厅，跟刘刚打了个照面，他是奉命回来的，忙问丽尼：“太太，9爷找我是吗?”

“他在房间，你问他去。”丽尼用手1指，叫魏胖子直往卧室找王9天。

看着魏深谋进卧室后，尤林问丽尼道：“他是谁?”

“他姓魏。”丽尼说：“也是大6那边的人，最近参加了‘99会’，当你舅舅手下1个参谋。不说这些了，世俊，你那件事……”

“舅娘，我想亲自审问他，搞清楚他是不是我那朋友的死对头?”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向舅舅说1声，试试看。”

“哎呀!舅娘，你都作不了主，我的话管什么用。”尤林为难地说，突然话锋1转，压低声音，“舅娘，说实话，钱是1回事，我可不在乎那几个钱，真想要钱，倒不如多跑几趟生意!”

提起做生意，丽尼感兴趣了。

“听说到内地做生意，本小利大，非常好赚是吗?”

尤林点点头：“尤其是烟土、1黄金，1个来回就可赚好几十倍。”

“那边查得严，好脱手吗?”

“脱手我有门路，不成问题。问题就是这边出口困难。”尤林十足生意人的口吻说，“如果有1张舅舅的条子，那么省、港、澳都可打通了……”

“他的条子能行?”

“香港这地面，有谁不知道舅舅的名字?只他肯放行，莫说十斤8斤1趟，就算1百几十斤的烟土，也能保证通行无阻。”

尤林说得有板有眼，使丽尼那颗贪婪的心怦怦跳动了。她仿佛从尤林的身上，看到了大批的挺刮刮的钞票和黄灿灿的金子。

“唉!”丽尼叹了1口气：“这年头，我们困在香港，实在是没什么大出息，表面好看，内里实在入不敷出，哪有机会发大财?莫看你舅舅今天过得欢，其实是1棵没有根基的大树。今年我还不到3十岁，直不知道这后半辈子怎么过下去呢!”

“不知舅娘有什么呢?”

“世俊，舅娘实话告诉你吧……”丽尼挨近尤林，贴着他的耳朵说，她的嘴，几乎碰到尤林的耳根了。

高老7从大厅外面走过，斜眼看过来，见到丽尼这副骚样，醋意涌上来，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干咳几声，故意踩响地板，忿忿地走了。

王9天躺在沙发上听完魏深谋的情况报告，抹着胡子冷笑1声，然后站起来踱了几步，自言自语地说：“哼，蒋某人想占我的便宜，没那么容易！我王9天不是傻瓜，没有手续费，谁也别想到我的地盘来抢饭碗！”

“是的，是的。”魏深谋随声附和，他从来不敢当着王9天的面提出不同意见。

“你马上去，跟他交接清楚，再谈条件!”

“是，我这就去。”魏深谋说，正要出去，却又若有所思，犹犹疑疑：“现在去……太太正跟他在1起说话哩!”

“叫丽尼到我这里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是的，是的。”魏深谋诺诺连声。

魏深谋来到大厅，丽尼还在和尤林喁喁私语，他故意重重地踩响地板，把头扭过1边，大声喊叫；“太太，9爷有事请你马上进去商量!”

“又有什么屁事!”丽尼瞪了魏胖子1眼，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但又不得不去。临走，她又贴着尤林的耳根缠缠绵绵地嘱咐：“你等1等，我们待会再详细谈!”

丽尼1走，魏深谋掏出烟盒，取出1支香烟叼在嘴里，摸摸身上没有火柴，便向尤林说：“先生，请借个火!”

尤林用打火机“啪”地打着了火，竖起1个拇指对魏胖子说：“请!”

“谢谢您!”魏深谋说。

他看了看尤林的神色，打开烟盒，坚起1个手指送了过去：“请抽1支烟吧!”

尤林取了1支香烟，自己打火点燃了说：“今天来得急，连烟盒也忘了带。”

“自己人，用不着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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