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转过去的时候，女仆刚好给王忠换了一道新的菜。

    因为已经进入餐后甜点时间，所以这是一道奶渣松饼，搭配酸奶油。

    王忠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用叉子切了一小块松饼，没想到叉子切下去的时候就像在切豆腐，凝固的奶渣仿佛被叉子一碰就断开了。

    口感是恰到好处的酸，盖在松饼上的酸奶油和松饼里面的奶渣形成了绝妙的配合。

    沉浸于美食的王忠根本忽略了音乐，等美滋滋的吃得差不多了，才注意到乐队在演奏什么。

    这是典型的颂歌音乐。

    “我不知道啊。我爸爸——那老登说过，曲子本来就是现成的，作曲家只是偶然把它从另一个世界捞出来罢了。我想将军也是如此。”

    有乐手看到了王忠的动作，率先停止演奏。团长看到乐手停下，正要发火，却马上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眼，这才赶紧让其他人停止演奏。

    “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碰作曲吗？因为会让人想到你的老爸！”

    和他相对而坐的柳德米拉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脸，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王忠坐在窗台上，看着月亮。

    柳德米拉看他没有开口，便说道：“记得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吗？我们被困在地下室里，旁边大路上敌人的坦克正在通过。”

    王忠点点头，怎么可能忘记，那可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未来有一天，他一定要回到罗涅日，回到那个地下室，看看故事的起点。

    “不，当然不，我要投稿给我爸——那老登担任顾问的杂志，署罗科索夫将军的名字。但是在那之前我要给它整个词，你来想想，你写诗比我强。”

    “好，这第一句好。”瓦西里迅速把歌词拆分之后填进简谱下方，“呃，需要调整一下字句，你换一下‘为生存而战’这句。换个别的。”

    瓦西里把这句填上去，轻声唱了几遍，点头：“可以。继续继续。”

    第二歌曲传达情绪除了靠旋律，还有编曲。自己只是人声哼了一下，可能确实传达不出来。

    “不对不对！停下！”王忠大喊着再次打断了乐团演奏，“你们在干什么？这旋律里面的情绪伱们感受不到吗？”

    菲利波夫：“嗯……第一句我会写，起来，伟大的国家！为生存而战！”

    菲利波夫重新哼了一遍：“嗯……有点感觉了啊！”

    菲利波夫重新哼了一遍旋律，想了一会儿说：“改成‘做决死斗争’如何？”

    王忠：“你叫什么名字？”

    “不不，”瓦西里摇头，“不是我作曲。这是在阿格苏科夫，罗科索夫将军哼的曲子。当时我就觉得将军的感情好充沛啊。但是……反正这几天这曲子就老是在我耳边响起。”

    说着王忠哼了一段《神圣的战争》。

    “你再哼。”

    本来他以为自己哼完，别人就该开始震惊了。

    他下意识的开始哼唱，旋律悲伤却又透着决绝。

    不光乐团长，就连所有的乐师都表现得非常的茫然。

    王忠看向窗外，月光下的叶堡没有一点灯火，沉睡在夜幕里。

    你说这曲子不好吧，那肯定不能够，作为动画的配乐肯定会进入殿堂级，要是配上一些具有记忆点的场景，甚至可以成为经典。

    王忠一屁股坐下，看看桌上吃了一半的奶渣酥饼，叹了口气：“我吃饱了，而且我累了，想休息了。”

    王忠：“你这音乐完全不行！这场战争的基调，至少现在的基调是悲壮！人民忍受着失去亲人朋友的巨大悲伤，还是坚定的走向前线，音乐听起来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瓦西里：“我跟你讲，我觉得将军应该是音乐门外汉，要不是亲眼看到将军哼这歌时的神态，感受到将军的情绪，我大概也体会不到这种情绪。”

    “我加了一个升华，像是向敌人发起冲锋，像炮兵连急速射，怎么样？”

    同宿舍的菲利波夫洗澡出来，好奇的看着他：“写什么呢？”

    叶堡乐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您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提。我已经竭力在曲子里表现恢弘和大气了，如果您觉得不够有气势，那应该是因为现在只有一个小型乐团，等我们全团为您表演的时候，加上恢弘大气的弦乐，就会很棒了。”

    太多太多的牺牲一一掠过王忠的脑海。

    柳德米拉没有说下去。

    说完他站起来直接往餐厅门去了。

    菲利波夫皱眉：“还凑合，比将军的主旋律差远了。”

    菲利波夫皱着眉头：“你……准备把曲子剽窃成自己的吗？”

    夜里11点的时候，柳德米拉才送走了最后一组宾客夫妇，回到了王忠的书房。

    王忠则回想起自己刚穿越时遇到的那位名字已经忘记了的中士。中士当时表示不听尿裤的军官指挥，然后带着小队离开了，马上就被打成了筛子。

    瓦西里：“你等一下。”

    他这个问题引起一片窃窃私语，毕竟一个贵族不知道叶堡最好的音乐家名字——就算是纨绔，应该也不止于此，不然怎么在沙龙上勾搭贵族小姐呢？

    但是王忠真不知道，他想通过名字确认这个是不是他熟悉的那些音乐家。

    一个屠格涅夫都去当将军的世界，柴可夫斯基说不定都能指挥一个军了。

    王忠服了，他隐约意识到问题了，有两个可能：第一自己作为门外汉，肯定没把旋律哼准。

    乐团长迟疑了一下，还是认了：“从获得荣誉数量来讲，我应该是。”

    “听懂了吗？”他质问道。

    王忠只能这样形容这曲子。

    柳德米拉赶忙擦了擦嘴站起来，开始接管局面：“各位，阿廖沙在战场上见了太多的死亡，请你们理解一下。晚餐会继续，我代替他陪大家到最后吧。”

    王忠：“是啊，当时我们刚到阿格苏科夫，我刚把原422号坦克炮手的信送给他妈妈。那天晚上我想起那位老太太的表现，就忽然想到这首曲子，就哼了。

    然而乐团长和手下的乐手们面面相觑了几秒钟，才回答道：“哦，您想把这段旋律加入乐曲？可以，我试试看！”

    王忠听到柳德米拉的动静，便说：“为什么这些人感受不到呢？明明我给瓦西里哼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啊。”

    起来，伟大的国家，做决死的斗争！

    王忠看着窗外，一门心思哼着旋律。

    “我试试看，嗯，看起来还不错！第二句，来，菲利波夫，你快说呀！”

    瓦西里反复哼着那段主旋律，突然喜出望外，在主旋律后面接上了副歌。

    菲利波夫：“那你这不就矛盾了吗？这曲子不就是将军写的吗？”

    菲利波夫第三次哼完，咋舌道：“一种悲壮的气息，舍生忘死的决然，好，很好啊。”

    ……

    对，动画配乐。

    柳德米拉：“从那天开始，好多好多人离开了。其中不少人我其实还挺讨厌的，可是现在回想起来……”

    菲利波夫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月色下杜瓦河的波光，沉吟了一会儿说：“要讲一下斗争的目标，第二句就是‘消灭普洛森侵略者’如何？”

    说着他掏出铅笔，在自己跟前的乐谱上一通写画，随后把乐谱展示给其他人看。

    “曲子是不错，但是情绪……”

    瓦西里又在简谱上加了一系列符号，调整了整个曲子。

    柳德米拉：“你给瓦西里哼过？就刚刚餐厅那个旋律？”

    接着他又想到了那位帮自己包扎的女医疗兵，不知道她有没有跟着突出重围。

    “你再来！”

    他站起来，大喊：“够了！停下！”

    乐团再次开始演奏，然而根本不是王忠想要的曲子。

    菲利波夫靠过来，借着蜡烛的光仔细看笔记本上的简谱，轻声哼了一遍。

    ————

    ————

    他在简谱开头标上了节拍和调门。

    因为灯火管制，整个房间都没有点蜡烛，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窗外照入。

    乐团长：“我们根据您的意见改好了，请听！”

    他只能挥手：“滚吧滚吧！我不要听你们的靡靡之音！快滚！”

    恢弘大气的弦乐？甲方会很喜欢的那种？

    王忠：“不对不对！你对这场战争的理解就不对！你是叶堡最好的作曲家吗？”

    瓦西里咋舌：“将军没哼副歌啊！他就这段反复来。”

    乐团长带着乐手们屁滚尿流的跑了。

    菲利波夫：“你可是音乐教授的儿子！你来一个啊！将军的情绪你感受到了，你顺着这情绪来一段。”

    乐团长报出自己的名字，王忠完全没印象。

    他们又讨论了几十秒，然后才重新拿起乐器。

    “瓦西里刚好听到。”

    然后是占领敌人兵站之后，看到的惨死在粪坑里的一家人。

    柳德米拉坐到同一个窗台上，膝盖碰着王忠的膝盖：“你再哼一次吧，也许我能明白。毕竟我们一起战斗过来的。”

    瓦西里：“曲子。”

    绍斯特卡，31近卫团一般兵瓦西里正在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王忠：“你们这是什么东西！根本没有表现出这场战争的气质！你们这个音乐拿出去，别人会以为这场战争是一群贵族骑士老爷的战争游戏！不！我拒绝承认这种东西竟然是我的颂歌！”

    “你别继续了，这歌只有主旋律反复来，你先把副歌写上啊。”

    “别废话，填词啊！”

    一片寂静之中，月亮悄悄的看着沉溺创作中的两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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