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渝的童年就这么匆匆的过去了。

他好像有童年。

但他好像又没有什么童年。

都说有的人的童年需要一生去自愈，也有的人的童年自愈一生。

秦楚渝的童年和大部分的普通人一样。

好像是二者合一，又好像两个都不沾边。

他既没办法用一生去治愈他那个不算好，不算差，不算开心，也不算特别苦难的童年。

他也没办法用这个很无聊的童年，去治愈他的一生。

不过好在，上了初中，进入青春期他这种情况反而好了一些。

或许是秦爸秦妈知道她们以前给过自己的儿子究竟有多大的伤害，所以在秦楚渝上初中的时候，他们也给这个大儿子多了一点关心。

即便有人想要再欺负秦楚渝，老两口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昧的认为是秦楚渝的错，开始问清楚，开始站在他这边。

身为姐姐的秦瑶也开始关心自己这个弟弟。

不过秦楚渝终究没等来那一句道歉。

即便很多事情他们已经知道错了，开始补偿了，也没有跟自己的儿子好好道一声歉。

就好像，身为父母，跟自己子女道一个歉，是一件很困难很困难，比他们在外打工漂泊还要困难的一件事。

……

直到看到了自己的爸爸的这些经历，小七和小茗这才明白，并不是全世界的爸爸妈妈都跟她们的爸爸妈妈一样，如果是他们做错了，他们会跟自己的孩子诚恳的道歉。

更多的，是一种就算我是错的，那你也要认为我是对的理念。

……

上了初中以后，很快，秦楚渝就遇到了他青春期的时候都那个白月光，也就是小七和小茗以前看到过的那个，和自己爸爸相过亲的阿姨，叶雅儿。

两人的关系很好，两人不是同桌，是前后桌，秦楚渝在后，叶雅儿在前，两人的关系很好。

叶雅儿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秦楚渝，秦楚渝也会耐心的跟她解释。

秦楚渝的饭卡没钱了，加不了菜了，叶雅儿也会借钱给他充饭卡，而且从来就没主动找他还钱。

或许叶雅儿没有想象中那么对秦楚渝好，但的确，她是除了亲人以外，第一个对秦楚渝好，愿意主动靠近他。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叶雅儿还是他青春期的时候的白月光。

习惯孤独，总把自己关在房间的人，总会把照进房间的第一缕阳光，当做恩赐。

两人每天都是第一、第二个到教室，几乎是最后那两个离开教室。

两人的成绩也是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偶尔也会并列第一。

两人经常待在一起，基本遇到一个，另一个也会在不远的地方。

哪怕不需要专门而刻意的见面，可命运轨迹的使然，也会让这两人总是以一种奇妙的缘分，奇妙的地方偶遇。

虽然表面上只是朋友，但两人或许在那青春期不经意间的打闹，靠近，相互靠近，或许早已经让经常都是自己一个人的秦楚渝心里暗生情愫。

两人就这么一起走过了初中三年，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市里最好的一所高中。

然而，老天爷似乎就是喜欢欺负他，不想让他好过。

初中结束一天，也是秦楚渝人生第一次感到无力的一天。

这一天，毕了业的秦楚渝在和叶雅儿相互告别回家后，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去告诉和他关系最好的小表姐，顺便想要问问小表姐，看看她能考上什么高中，最好是和他一所高中。

初中他们是不在一个学校的，两人虽然关系很好，但因为他们住的不是一个镇子，每一个镇子都有属于他们的小学、初中，他们需要念完小学、初中，上到高中，才有机会念同一所学校。

原本按照秦楚渝对小表姐平日里学习的成绩推测，两人是有很大的可能读同一所高中的。

可他问出口的时候，却是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我不读高中了，我要去打工了。”小表姐红着眼眶，哽咽的说道。

秦楚渝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为什么啊？”

“家里没钱了，我爸爸说供不了我上高中，要我和我姐那样，读完初中就去打工。”杨芊淇的情绪很低落，很想哭。

或者说，她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哭了多久了。

秦楚渝急了：“可你成绩很好啊！可以跟我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以后肯定可以考一所好的大学！为什么要这么早打工啊？”

“不行！我要去找姑父，我要让他继续让你读书！”

杨芊淇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泫然欲泣，抽了抽挺翘的小鼻子，说：“没用的，我爸爸已经决定了，我妈也拦不住。”

“再说了，我家里也的确需要钱，我爸身体不好，我妈工资又不高，我弟也要读书，压力不小的。”

“算了……”

在说出“算了”这两个字的时候，杨芊淇的语气不知道有多苦涩，多无奈。

“不行！”

“不能就这样！”

“大不了，大不了……”

秦楚渝说道：“大不了我现在就去做暑假工！我供你上学！”

杨芊淇看着心急如焚，不愿她就这样放弃学业的秦楚渝，杨芊淇愣了好久好久，水灵灵大眼睛里面倒映的全部都是他的模样。

最终，杨芊淇还是拒绝了秦楚渝这个提议。

原因也很简单，就算她和他一起去打暑假工，就算她们平时再省吃俭用，那够供她上学吗？

要知道，上了高中，可就不是义务教育了，要砸进去的钱，对于她们这两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孩子来说，那简直是一笔巨款。

再者，或许杨芊淇自己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秦楚渝，怕他为了供她上学而费心费力，说不得还会耽误了自己。

要是换作另一个男孩说要供她上学，别说杨芊淇了，就算是身为旁观者的小七和小茗，就算不会嗤之以鼻，但也不会信半个字。

可她们爸爸不一样啊！

这不是她们一昧的偏心她们的爸爸，是的确，她们说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到现在，小七和小茗也发现了，只要是对自己表姑的的承诺，她们爸爸是从来不开玩笑的！

她们一点都不会怀疑，只要她们表姑敢点头，她们爸爸是真的敢去打工供表姑上学的！

就像她们表姑之前想要一条裙子和一条项链一样。

只是不小心和别人聊天嘴瓢的提了一句，正好她们爸爸也听到了，于是她们爸爸就愣是靠着一个寒假，一边打寒假工，一边帮人做寒假作业赚外快，不仅给她买了她心心念念的一条裙子，还多给了她几百块钱给她买零食用的。

那条裙子在如今看来不贵，项链也不贵，加起来还不到五百。

可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尤其是她们，五百块，那都相当于半个学期的零花钱了！

要知道，无论是她们爸爸，还是她们表姑，上初中的时候每一周的零花钱都绝对不超过三十块。

有时候甚至十几二十块都试过。

这是他们那一代人的零花钱，并不像她们现在这样，只要开心，那就买，只要想要，买个游乐园就当买个模型一样简单。

……

最后，两人连度过了最后一个属于他们学生时代的暑假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要去做暑假工，用来做高中的一部分生活费。

一个，要奔赴广府，跟着妈妈去真正的打工。

“你好好读书，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等我赚了钱，我给你买手机，我也买一个，这样，我们有空的时候就可以打打视频，聊聊天了。”

“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到时候我带你去玩，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

“拜拜。”

“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哦！”

望着搭载着自己小表姐下广府的那辆大巴车渐渐远去，秦楚渝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连挥手道别也显得那么的机械。

或许在这一刻，还不到十六岁的秦楚渝，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无力感。

在自己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

他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天，秦楚渝坐在房子后面那块大石板上面，就这么双眼空洞，呆愣愣，从早上，坐到了傍晚，坐到了夜幕降临。

似乎在等那个陪他坐在这里，哄他开心，逗他玩，还愿意把一根辣条分给他吃的女孩再次坐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等不到了。

终于，在村子里突然一声狗吠以后，秦楚渝靠在墙上，突然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声抽泣了起来。

他不敢哭的太大声，因为那个不介意他哭，会哄他，会安慰他的女孩不在了。

他需要保护的时候，那个女孩在他的身边，温柔呵护着他那看似强大，实则脆弱的心灵。

可那个女孩需要保护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力，揪心，痛苦，懊悔，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痛恨，对自己的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等多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撕裂着，撕碎着这个不到十六岁的男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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