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问想要抬起手抚摸一下她脑袋，但是手刚抬到半空又放了下来，有些悲凉地叹一声：“小晚……”

宁晚却一点没动容，死命瞪着他。

“行吧。”宁天问又转头看向宁老大，膝盖往后挪动半米的样子，对着尸体磕了三个响头，“爸，不肖子出去了，如果有机会，下一辈子，我还做您儿子，下次我送您离开，绝对不让您这么孤单了。”

说完，宁天问站起来，欲言又止地看了宁晚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还顺带将门拉上了。

“爷爷……”宁晚“扑通”一声跪下，直感觉嗓子眼疼得怪难受。

她退到宁老九坐的那张太师椅下面的位置，看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九位老者，眼泪在脸上安静地流淌着。

第一个头磕下去的时候，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有年轻一辈的宁家人从外面回来带礼物给长辈，老爷子总是将各种稀奇玩意儿留着，然后到了除夕夜将这些东西锁进一个匣子里，偷偷放在她床下。

有一年，宁家的经济完全陷入低谷，回家的年轻人没什么礼物能带回来，老爷子就将自己装进了一个大匣子里，让小辈将这个匣子抬到她房间的床下放着。

可能那时候老爷子想礼物想破了脑袋，脑袋就有些不好使了，弄得自己待在那个匣子里足足三小时，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老眼有些昏花，脑袋都跟着晕乎，然后腰酸背疼，再加上腿麻得要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匣子是透气的，要不然估计老爷子得闷死在里边儿。

当时宁晚也是小孩儿，不懂事，看到这么大的匣子，还以为是很棒的一份礼物，高兴了半天。

结果将盖子打开之后，发现是一个人，顿时什么惊喜都没了，气愤地拿起当时最喜欢的弹弓，砸了一块儿小石子在老爷子脑袋上。

老爷子捂着脑袋哀叫一声，又从匣子里跨出来说了半天的好话，小孙女的气都没消，并准备随时瞄准他的某个地方弹石子出来。

磕下第二个头的时候，宁晚想起小时候因为带头忤逆教书先生，被二爷爷打了手板心，用后山上野生的黄荆条打的，搁在手板心上就是一条红红的血路子，打完之后，她手板心都出血了。

第三个头磕下去，她想起每次遇到三爷爷，她就会装得很文静，甜甜地叫他，然后三爷爷会将随身带着的糖果抓一把给她，还会摸着她脑袋说一句：“晚丫头真乖，要是我家珍丫头也像晚丫头这么乖就好了。”

“珍丫头”是宁老三的孙女，比她长五岁，从小就叛逆，长大之后骨子里那份儿叛逆劲儿也不带消减的，家族占卜的婚姻她自然也是不满意的，于是她就跟着一个她喜欢又恰好喜欢她的男人私奔了。

“三爷爷，其实我离开宁家的这一年里，我见到过珍姐姐，她现在和那个男人过得很好，有一个男孩，姓宁，珍姐姐说等孩子长大点儿再回来看您的……”

宁晚觉得喉咙那处更疼了，她咬了咬自己的手背。

……

第九个响头磕下去的时候，宁晚想起了九爷爷编成麻花辫的长胡子，但是那时候宁晚带着一群小孩调皮，老是时不时伸手就往宁老九胡子上抓一把，扯得他生疼，待他求饶，一群小孩儿才放开。

后来宁老九学聪明了，终于舍得剪自己那撮能编成麻花辫的胡子了，留了一小撮小小的山羊胡子，一群小孩儿往上跳一下也不一定能薅得住。

“九爷爷，其实我早就想跟您说了，您的麻花辫胡子一点儿也不帅，还是之后的山羊胡子好看。”

“但是……但是如果您喜欢麻花辫胡子的话，那您就接回来好了，这次我绝对不薅你胡子了，要是那群小屁孩敢学我们薅你胡子，我帮您……揍他们。”

宁晚话音还未彻底落下，她就听见了一道机关转动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将没说完的话说完，这才将盈眶的眼泪一把抹掉，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不知道议事厅跟祠堂一样，磕九个头就能触动机关。

被机关启动的是一堵墙的一部分，里面……是之前老爷子带她去过的密室。

宁晚想要撑着地面站起来，没想到跪地上太久，她膝盖有些痛，腿上还有些酸麻，顿时就又跌回到了地上。

宁晚赶紧揉了一下双腿的肌肉，等感觉好些了才慢慢站起来往密室走去。

密室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十个宁家人让她有些惊讶。

这些面孔她都挺熟悉，有宁惘笙，宁岳……还有宁长安和宁珊，只是后面这两个都是被分别关在两个笼子里的。

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特征就是——全躺着，没有跟外面的人一样的中毒迹象。

宁晚蹲在宁岳面前，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很正常，似乎只是昏迷了过去。

她捏了几下宁岳的脸，后者就立马转醒了。

“你……宁晚?你……你回来了?”宁岳从地上惊坐起，望向宁晚的眼神里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嗯，我回来了，帮我把其他人弄醒，还有，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九位爷爷是谁害的?其他人去哪儿了?”

“之前我听说徐半山来找茬，就往大堂跑，没想到被人下黑手敲晕了，之后醒来就看到你了。”

宁晚眉头一皱，又拍醒一个人：“宁家出内鬼了?”

“不是，只是徐半山应该是弄死了厨师长，然后做了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自己脸上，很轻易地瞒过了厨房里的其他人。”

宁岳也跟着拍醒了一个：“我在去大堂的路上发现厨师长的尸体之后，就想要去告诉他们，才被人偷袭了。”

宁晚一路走到宁惘笙面前，在他脸上拍了拍：“宁医师?”

宁惘笙皱皱眉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了起来：“救人救人！快去救人，别让他们被那个人带走了！”

宁惘笙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从地上慌乱地爬起来，刚起身就想往外面跑。

“宁医师，不用去了，他们可能都被带走了，我来迟了一步……”宁晚说完又去拍下一个还在昏睡中的人，只是脸上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懊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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