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宁正要闪开，褚卫从身后抓住她手臂往怀里一拉，她猝不及防撞进他胸膛，清淡如松针的气息盈满鼻。

她怔神时，那人绊到门槛，往前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谁啊！好狗不挡道，疼死我了。”

店员上前搀扶起他，指着金安宁道：“掌柜的，就是这人，不仅挡了您的路，还是个穷鬼，没钱买米还拿小人开涮。”

史苟将散在肩前的头发撩到脑后，气汹汹地看向金安宁一行人。

“你们居然敢来我店里闹事，梅忠，把人给我打出去！”

梅忠松开掌柜的，气冲冲去后院寻扫帚。

史苟没了支撑，差点软倒在地，他踉跄往米缸一歪，沾着胭脂水粉的袖子落在米堆里。

金安宁从褚卫怀里退开，走到史苟跟前打量他，他二十出头的年纪，鼻唇沟长了颗黑痣，此时浑身酒气，脸上和脖子还残留着口脂印，很难不看出这人刚风流快活回来。

她眉宇微压：“你就是这家米行的掌柜？”

史苟扬起下巴：“不错，怕了吧？那就磕头道歉，我可以考虑下饶过你。”

金安宁轻呵了声，质问道：“金家行规，门店负责人，卯时就要到店，若非要紧事，不得离开门店，你玩忽职守，喝的烂醉如泥，不怕我投诉到金家总行，撤掉你的职位？”

史苟呦了声：“你对我们行规倒是一清二楚，可那又怎么样？”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恃无恐道，“金家的当家人是表姨夫，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能管得着？”

金安宁扬眉：“据我所知，金家主母可没有你这一门亲戚。”

史苟指着她点了点：“你那是老黄历了，金家早就换二房当家了，难道你不知道金家大房全死光了吗？”

金安宁脸色冷沉。

她戴着帷帽，史苟有些醉迷糊，只闻到一股好闻的淡香，他色迷心窍，舔了舔嘴角：“不止米行，淮州城所有金家的门店都是我在管，你要是愿意跟我，保你在淮州城横着走……”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揽她的腰。

金安宁刚摸到腰间银针，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她身侧伸出，握住史苟的手。

下一刻，骨头断裂声伴随史苟惨叫响彻整个米行。

金安宁将银针插回去，睨了眼身侧的人：“不用你假好心。”

褚卫没吭声，松开手，长腿一踹，史苟再次惨叫一声飞撞在墙壁上，回弹掉回地面。

梅忠刚从后院回来，看见自家掌柜吃亏，拿着扫帚嘴里“呀呀呀”朝一行人冲来。

金叶抬腿一踢。

“啪嚓。”

扫帚在他手里断成两截。

梅忠：……

他扑通声跪在地上，求饶：“大侠饶命啊！”

吴秀竹在边上旁观，眼睛都快看不过来。

她不敢看脸色黑得跟锅底般的褚卫，问最好说话的金安宁：“你跟这人有仇？”

金安宁摇头：“我只是看不惯糟蹋粮食的人。”

从一进门，她就发现这些人没有妥当保管这些米，有近半的大米发黄，发霉。

春天是回潮季，特别是江南一带，回南天很常见，身为米行的人，就该提前做好防潮工作，而不是任由大米暴露在潮湿空气中。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爱惜。

吴秀竹拨了拨跟前的米缸：“的确，像这米都长虫了，在我们吴家是绝不会拿来卖的，这么大的店，居然不懂得放些干辣椒来防虫，而且他们还把陈米拿来充当新米卖，这是欺诈客人。”

金安宁回身看她：“看不出来你懂得还挺多的。”

吴秀竹有种被老师夸赞的欢喜自得，她努力压着上翘的嘴角，说道：“我可不止会吃喝玩乐，从小就被我爹带着到处巡查店铺。”

金安宁点头：“你们吴家也有米行，金家米行作为你们的竞争对手，你多少应该有了解，说来听听。”

吴秀竹像是随堂被夫子抽问的学生，背脊挺直：“我们吴家米行是本地人的店，有一定的优势，因为大部分稻谷是本地种的，更适合本地人的口感，但这金家米行进入我们淮州城，不跟我们从口感方面竞争，而是放在米香上，而且推出了优惠套餐，买满多少大米，就送碎米。”

碎米是碾米过程中产生的，同普通大米相比，掺杂了粉末和糠屑，常常被用来制作鸟食和饲料。

百姓家中多多少少会养点鸡鸭，听说新开米行价格跟其他米行一样，买米还附送碎米，这相当于省了买饲料的钱。

普通家庭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能多省一点是一点，自然而然都是往金家米行涌。

“金家米行在淮州城第一战就打出了名气，以着锐不可挡的气势从众多米行中突破重围，成为除了我们吴家，李家，刘家外，第四大米行。我爹曾说，这金家家主是个人物，幸亏他不是淮州城人，否则以着他的头脑，淮州城富商榜第一就不是我们吴家了。”

这是第一次，金安宁从外人口中听到她那便宜爹爹的事。

吴秀竹想到什么，惋惜道：“然而，天妒英才，去年金家家主出事后，金家米行以及一些门店换了掌柜，就开始走下坡路了，甚至闹出了不少纠纷，不过都被压下来，但百姓心里通透，也不爱来金家米行买东西。”

史苟被褚卫那一手断骨给痛得彻底酒醒，他趴在地上哎呦呻吟，就听到吴秀竹当着他的面对米行品头论足，他又痛又气，张口想骂人，一抬眼，那个身穿玄衣的年轻男子漫不经心地盯着他，犹如懒散舔毛的老虎，偶尔看几眼自己的猎物。

史苟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连看一眼金安宁都不敢，趴着装死。

金安宁还不想暴露身份，没有揪着史苟不放，对众人道了声走吧。

等人走后，梅忠赶紧将掌柜的扶起来。

史苟眼底浮起狠毒：“去查查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这厢，金安宁一行人走到大路，旁边布行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肥猪婆居然也敢出门，真是稀奇啊！”

这话，阴阳怪气，夹杂着满满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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