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从营帐里出来后，眉眼间全是郁色。她太冲动了，张老是什么人，她怎么能主动在他面前提起顾东篱，以张老多疑的性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怀疑她。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张老到底是不是顾东篱的人，这样贸然提及简直是给自己找事。

悠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事不禁大脑的，她平时不是装的挺好的吗。她回到自己的营帐，直接脱了鞋躺在床上，却睁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干。悠然就这样一直睁眼到第二天早上，她第一次失眠失的这么彻底。

悠然打了些凉水，直接扑在脸上，出了门晨练，刚打完一套刀法，就看到一个人朝着她走了过来。

来人身形正常，目测该有一米八吧，“属下是来叫陆姑娘骑射的。”

悠然说：“我进去换套衣服就来。”

……

悠然在张老那里学了两天骑射就回去了。回去之后骑射技术突飞猛进，时不时能得个第二什么的。

悠然再次差点骑马超过霜降后，骑马回来的路上，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蓁蓁觉得悠然的大白牙都要把她们的眼睛闪瞎了。

琼华和蓁蓁上前把悠然从马上接了下来，蓁蓁说：“你别笑了，你没看到霜降脸都黑了？”

悠然从马上跳了下来说：“你还害怕霜降脸黑呀，我看你是巴不得人家脸黑吧，你们就等着看我得第一吧。”

黑老在上课，悠然感到十分的困，眼睛根本睁不开，但是又害怕被黑老看出来，强撑着不点头，半眯着眼听完课。众人离去的时候，悠然晃了一下神，就晚了一些。

悠然正忙着出去，可就在她把东西都收进包里的时候，黑老拿出一个小瓷盒，“摸到太阳穴，助眠。”

悠然呆呆拿着药盒，说了声谢谢。

悠然自从前几天从张老那里回来就一直做噩梦，她每天都会梦到那块盖着白布的士兵，突然把白布掀开，满脸鲜血的样子。她根本就没有当时表现的那么满不在乎，她知道如果那个士兵当时没有被杀死，那么将来迎接他的，肯定比死更恐怖，可是她知道如果她没有那样回那个士兵的话，他就不会死。

悠然知道这不是未来的那个法制社会，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不留后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悠然不知道该怎样消除心理的罪恶感，在这里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她却总是梦见那口黑幽幽的矿井，那刺目的白，鲜艳的红，让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悠然用每天高强度的训练麻痹自己，不停的挑战自己的极限。

琼华和蓁蓁以为悠然骑射的成绩突飞猛进是训练的结果，其实不然。虽然之前的空闲时间里，悠然也给自己加练了不少，但是还是有节制的，但是现在她几乎没有休息。

悠然知道时代的不同，人的思想也不一样。在这个时代里，人命是可以买卖的，只要你足够强，任何人在你眼里就如蝼蚁。可是悠然就是放不下，硬生生在这几天把自己熬瘦了。

悠然看着手里的药盒，叹了口气，她把东西放到床边的柜子里，感觉琼华和蓁蓁都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出了营帐。

天色很晚了，悠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校场。月华如水，照的周围的景物好像都铺了一层淡淡的霜。

悠然脑子里突然蹦出了李白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首诗估计只要她不喝孟婆汤，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她有些迷惘，她在那一世有亲人吗？她们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悠然正想着，突然脑仁里闪过一丝剧痛，就好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转瞬即逝。可是悠然却不禁弯下腰来，身上浸出一身冷汗，让她感觉到刚才的疼痛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怎么了？”突然一只手扶住了自己，当悠然感觉到有人碰自己的时候，吓到正要出声，可是听到了声音之后放松了下来。

悠然吃惊的看着顾东篱，“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东篱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想问问你燕脂供货的问题。”

悠然感觉顾东篱的话有些不对劲，可是虽然今晚月光亮，但是要看清顾东篱的神色还是有些困难的。

悠然也没往别的地方想，自己可才七岁呀，外表上。

“你可以让小七传信呀，大晚上的跑到围猎场里，你不怕被沈大人发现呀，要是我今晚不出来怎么办？你的军队离这儿有一天的路程唉，你就为这事儿跑过来？”悠然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轰炸顾东篱。

顾东篱不知道悠然那么能说，他略一思索，“他不会发现我的，我在这儿附近有公事，来这是随便。”

悠然哦了一声，然后没话了。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些，悠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视线在周围转了转，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臂还在顾东篱的手里，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

顾东篱很敏锐的查觉到了，他感觉着悠然站稳，轻轻的松手了。

悠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感觉有丝凉意的夜风，现在好像温和了些。

“你……”

“你……”

两个人同时说出口，悠然本想说关于燕脂的事，看到顾东篱开口了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于自己说，“你先说吧。”

顾东篱他本想让悠然先说，可是却不知为何迟疑了一息，他打量着悠然有些苍白的脸色，没有客气的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悠然一愣，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互相推辞一下，然后让女方先说吗？不过顾东篱竟然要给我讲故事？悠然打量了顾东篱一眼，他穿了一身普通的黑色骑装，冷玉覆面，她实在是想不出他能给自己讲什么故事，反正肯定不是白雪公主或海的女儿。

“好吧，你讲吧。”不过悠然还是想听一下顾将军的故事。

顾东篱半握拳头，伸到嘴边，轻咳了一声，其实他说完就有些后悔，他根本没讲过故事，可是现在是骑驴难下了。

“有一个男孩他是家里的嫡长子，可是母亲死了，父亲续弦，他很小就从家里离开打拼，在外面他遇到一个朋友，可是有一天他发现那个朋友一直在骗他，他没有惩罚那个人，放了那个朋友一条生路，可是后来却差点命丧黄泉。如果我是那个男孩，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让他再次伤害我或是我的重视的人……讲完了。”顾东篱有些生硬的把故事结尾了。

悠然心里有些感动，可是嘴上却不肯认输，“讲的真烂，你小的时候没人给你讲故事呀。”她一说完就有些后悔，懊恼的看向顾东篱。

顾东篱看到悠然眼里的担忧与懊恼，笑了笑，揉了揉悠然的脑袋。

月光半洒在顾东篱的脸上，一双桃花眼因眼里的笑意泽泽生辉，夜色的掩映下，竟让顾东篱的脸上带了丝魅惑，悠然一时看呆了。

悠然回过神后，有些窘迫的低下头，“那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顾东篱惊奇的看着悠然，他发现悠然的眼里不在沉浸着淡淡的忧伤，脸上的笑也明艳了起来，“好。”

悠然眼里却带着一丝戏谑，她要讲的故事当然是海的女儿了，“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片大海，在那片海底深处有一个国家，里面的人都是上身是人形，下身是鱼尾的美人鱼，这个国家的国王他不允许他的城民到海面上去，但他最小的女儿很调皮，她违背了她的父王几次跑到海面上去玩，可是有一次她碰巧遇到一搜快要沉的船，她救下一个王子……”

悠然把这个故事讲完后，感觉口干舌燥的，没想到海的女儿自己讲起来那么长。

顾东篱皱了皱眉，“这是给小姑娘讲的故事吧，可是为什么是悲剧？”

悠然眼里俱是笑意，“谁说这是给小姑娘讲的，我这是看在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的面子上，送你的警醒。”

顾东篱的桃花眼里竟是疑惑，他实在是想不出公主为了王子变成了泡沫对他有什么警醒。

悠然这下忍不住笑了，“你说那个王子蠢不蠢，认不出自己的救命恩人，被另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那个公主呢？成全了自己的爱，却给自己的家人带来无尽的伤痛，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悠然本来调笑的语言，却被自己说的沉静了下来，心里有些烦闷，草草的结束了这段话，“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这就是个普通的故事。”

顾东篱不知道悠然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他回味着悠然的话，想问她，但看到她的眼神，又把话咽回去了，“我送你回去吧。”

悠然微微一下，点点头。

顾东篱一直跟在悠然三步远的地方，直到不能再跟着，他默默的隐入黑暗里。

悠然在进营帐之前，回头望了望，人不见了，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她躺倒床上，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第二天悠然起来很久后才想起来，顾东篱是过来跟她谈公事的，但是他们两个人就在校场里吹了半夜的风，一件正事都没说，悠然一阵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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