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

    肖秘书使劲吸了下鼻子，抬手抹抹眼泪，提着大箱子走进院里，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你回来咋不提前给家里来封信呢，这一道挺远的吧，瘦了……头发也白了……快点进屋，凤霞啊，凤霞！你男人回来了！”

    “来了娘！”

    从屋子里走出一个身穿碎花棉袄，头发松松散散梳成一条辫子，相貌姣好的女子，她推门跑出来，看到站在眼前的男人，鼻子一酸，眼泪噗噗的往下掉！

    “你咋才回来啊！”

    朱凤霞一把握住丈夫温热的手，低着头，抱怨一句，肖秘书笑了笑，“我这不是工作忙……一直抽不出时间……”

    “赶紧进屋吧，孩他爹你去抓一只大公鸡杀了，咱家老三回来了……”

    “嗯嗯！”

    老头忙不迭的跑向鸡窝。

    “狗蛋，这是你爹，不认识了？叫爹！”

    进了屋子里，肖秘书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炕上翻看小人书的一个憨小子，眼眶顿时湿润了！

    走的时候孩子还尚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家伙抬起头，瞅瞅肖秘书，一脸陌生。

    “我是你爹！”

    肖秘书放下箱子，坐在炕上，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脑瓜，温柔说道。

    小家伙一把推开他的手，跑到母亲身边，畏畏缩缩的看着他，“娘，你不是说我爹在东北当大官呢！”

    “是啊，这就是你爹，刚从东北回来，快叫爹！咋这么不听话了！”

    朱凤霞抬手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把，小家伙上下打量了肖秘书一眼，动动嘴唇，轻轻喊了一声“爹！”

    “诶，好儿子！过来让爸抱抱！”

    肖秘书喜不自胜！

    “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县长让我带回来给二老的……都是大兴安岭的特产，这是蘑菇，这是松子、榛子……”

    肖秘书把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大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袋袋来自纳河的“深情厚谊”，老两口一脸欣喜的看着这些稀奇古怪的好东西，乐得合不拢嘴！

    “儿啊，你现在是啥官了？”

    当娘的最关心这个。

    “我现在是县委办秘书科科长，给我们县长当贴身秘书。”提起自己的职务，肖秘书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你们领导人咋样啊，对你好不好？”

    “挺好的，我们领导对我没说的！”提起孙建平，肖秘书的话顿时多了不少，“我们领导是孙畅林的儿子，孙长林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咋不知道呢，收音机里天天报。”

    老头从外边走进来，手里倒提着一只鸡，招呼老婆子过来帮他把着点。

    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回来了，可不得杀鸡款待！

    “你们领导是孙长林的儿子，那咋去那么个偏僻地方当官呢？”老太太双手攥住大公鸡的腿和翅膀跟，老爷子蹲下来，在鸡脑袋上揪下两撮毛，抓起一把缠了布条的镰刀头，在裤子上嚓嚓蹭了两下，就要对公鸡下刀子了。    

    “我们县长那可了不得，他和他媳妇都是下乡知青，七七年考上了燕大，人家两口子拒绝了多少好单位的邀请，一门心思扑到大山里搞建设，说真的我特别佩服他们两口子！”

    肖秘书拿起一个破了口的搪瓷碗，舀了半碗水放在地上，拍拍手笑道，“我之前不是跟着田锡恒去的东北嘛，田锡恒出事判死刑了，这才跟了现在的领导，人家对我挺关心也挺器重的，都挺好。”

    “那你可好好跟人家干啊，可别像大鼓书上说的那样，两面三刀，挖人家墙角……”

    “咱儿子是那种人吗？”老太太把眼一瞪！

    “是不是你都得悠着点，混官场那么容易呢！”老爷子一刀拉下去，顿时鲜血喷涌而出，落在下方的搪瓷碗里。

    “我们那现在整得不错，有的地方都弄农业机械化了，这么老大机器，能有咱家院子那么长，呼呼啦啦往前推，就把稻子都收了，稻杆直接打碎了喂牛！”

    “那老百姓不种地，都考啥活着啊？”

    老太太端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放在炕桌上，一家人团团围坐，边吃边聊。

    “我们领导开厂子啊，像什么家具厂、花炮厂、奶牛场……把闲散劳动力都组织起来，不让任何一个人闲着，我们领导他媳妇家里有几个有钱的亲戚，前阵子她七姑去我们县了，人家出场那派头……开的车都是劳斯莱斯！”

    “咋还涝死了呢？”老太太听得一脸懵。

    “娘，那叫劳斯莱斯，是外国车，一辆好几百万呢！”

    “好几百万？那车是金子做的吧！”老太太咧嘴笑起来，“要不说人啊就得出去外边闯一闯，要不坐在家里炕头，谁知道那个啥劳是个啥东西！”

    肖秘书也笑了，给媳妇夹了块鸡肉，“人家一下车就发钱，大把大把的十元票子往人堆里扔，我看那一次就扔掉了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

    老头和老太太眼睛瞪得老大！

    他们两口子领着儿媳妇在家务农，一年到头汗珠子掉地摔八瓣，也才能弄个一千块钱出头，人家随随便便撒出去二十万！

    就是把我老头子这副老骨头拆了砸碎了磨成粉，也不值那些钱啊！

    “我听我们领导说，年后还要上个大项目，最起码也是百万级的，到时候我可有的忙了。”

    肖秘书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得意，我们领导是个干大事的，我只要一门心思跟着他干就成了！

    “咱儿子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一张口都是十万几十万的大买卖，跟着这个领导有奔头啊！”

    吃完饭后，老太太仍不闲着，给儿子炒了一簸箕瓜子，坐在炕头嘎巴嘎巴的嗑瓜子唠嗑，肖秘书把这几年的工资奖金都拿出来，孝敬老头老太太一部分，剩下的都给了媳妇朱凤霞。

    “对了爹娘，凤霞，过几天我还要去临沂走一趟，去看看我岳父岳母，我们领导让我顺便去趟兰山村，给他家一个亲戚带个信。”

    “他家在这边还有亲戚呢？”

    “这事说来话长了，我听我们领导说，他下乡当知青那几年，有一伙人要饭走到他们屯子，留下一个闺女一个小子，闺女就留给当地老张家当了儿媳妇，这个小子也让老张家收作干儿子了，这不去年考上吉林大学了，我们领导怕信没传到，让我跑一趟……”

    “那户老张家把人家的孩子培养成大学生了？”老两口听得一脸震惊！

    这要饭还要出个大学生！

    “可不咋的，吉大……全国重点，毕业就是干部，前途无量！”

    “眼下考上大学，那就等于在古代中了进士，要写进家谱的，是该去告诉人家一声。”老头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羡慕，他伸手摸摸小孙子的小脑瓜，“咱家狗蛋努努力，将来也考上个大学生，爷爷领你去找你三叔公，写进家谱里！”

    “嗯嗯，我也考大学生，像爸爸一样当大秘书！”小家伙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逗得家人都哈哈笑起来。

    “咱老肖家这么多年也没出个当官的，眼下你算是出息人，给我和你娘长脸了！”

    老爷子卷了根烟塞进嘴里，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欣喜，“跟着你们领导好好干，孙长林的儿子，将来指定差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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