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马刚要蹦起来，被孙建平一把按住，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乌龙马不闹腾了，却也好奇扭过头，瞧瞧听树林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咋整啊，再过一阵子都能看出来了！”

    一个女生的抱怨声。

    “不行去县医院看看能不能做掉吧！”

    一个男生的声音。

    “我不去，万一人家问事咋回事，我咋回答？还没结婚就……要是记录在档案里，我以后还咋参加工作啊！”

    女生都要急哭了！

    “要不咱俩就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男生也急躁起来！

    “我不的，跟你结婚我以后还能出这个村子了吗？那我不成第二个王金刚了！”

    “你别耍脾气了，抓紧想办法啊，不想结婚又不想要……”

    “都怪你，我说别进去，伱偏不，这下好了，我恨死你了！”

    拳头打在棉大衣上的声音。

    “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赶紧想办法吧，要不就等过年回家探亲的时候，去大医院……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两人嘁嘁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消失在茫茫丛林中，孙建平叼着一根枯黄的草茎，回想两人的谈话，虽然没看到面目，但基本上可以断定，就是他们村子的知青！

    别的屯子……也不能大冷天的跑到他们的后山说悄悄话啊！

    这帮人真是……

    孙建平咧嘴笑了一下，真是荒唐！

    算了不管别人了，他们怎么活是他们的事，我把我自己的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乌龙马又贱兮兮躺在他腿上，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孙建平搂着牠的脖子，看看天看看白雪皑皑的大地，忽然觉得人于与天地之间，虽不能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也要行正道走正途，该负的责任必须要一肩担起！

    破而不娶是为贼！

    生而不养是为贼！

    养而不教亦为贼！

    枣红马又凑过来，黏人的稞马肚子已经很大了，牠小心翼翼趴在地上，也把头凑过来，和乌龙马来了个头对头，眼对眼。

    “再过两个月，你也要当爹了！”孙建平一手搂一个，笑道。

    乌龙马翻了个白眼，扑棱一下站起来，绕着树林哒哒跑了一圈，又溜溜达达绕回来，孙建平也推开枣红马站起身，看看山下笼罩在迷蒙白雾中的小小山村，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

    走，回家！

    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去办呢！

    “建平来尝尝这个！”

    刚把马拴进马厩，张子义神秘兮兮冲他招招手，孙建平一脸疑惑的凑过去，低头一看，好家伙！

    是张叔用牛奶做的奶豆腐！

    就像豆腐一样，被切成大小均等方块，乳白色中略微发黄，刚凑近就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扑面而来！

    张子义拿起匕首给他切了一块，孙建平塞进嘴里，香味直冲脑门！

    牛奶的醇香，略微的咸，再加上淡淡的酸，组成一种奇特的味道，在他的口腔里激荡跳跃，他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张叔做东西的手艺，真是盖了！

    “好吃不？”张子义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他做奶豆腐的手艺也还是几十年前在鹤城大饭庄子当学徒的时候学的，不知道这手艺退步了没？

    “好吃，特别好吃，叔您也尝尝！”

    “我尝一块！”

    张子义切下薄薄一片放在嘴里，鲜嫩的奶豆腐入口绵软，进嘴即溶，化成一股浓郁的奶香，冲击着他的味蕾！

    他忍不住又切了一块放进嘴里！

    “干啥呢！”

    李秀芝笑着推门进来，“爷俩在这偷吃呢！让我给逮到了吧！”

    张子义尴尬一笑，“侄媳妇有事？”

    “咋，没事我就不能过来看看了？”李秀芝看了看老程头这间小屋子，偌大的铁锅已经被张子义给霸占了，地上放着两水筲刚挤出来的牛奶，一旁的笸箩里晾着捞出来的奶皮子，锅台旁边放着两个暖壶，壶盖还没塞上，呼呼往外冒热气。

    锅里，熬成乳白色的牛奶也咕嘟咕嘟冒着泡，正等着点卤后压成一块块豆腐形状。

    “打一斤牛奶，要温乎的，我们家那小崽子喝不了生的，一喝生的就吐。”

    李秀芝递过去一毛钱，张子义急忙收了，拿起暖壶，把她递过来的玻璃罐头瓶子灌满，李秀芝看看切成方块状的奶豆腐，嘻嘻一笑，“孙队长，你们这玩意做出来是卖啊还是过年分啊？”

    “这些是预备明后天拿集上卖的，分给各家的豆腐还没做呢！”

    “嗯你们整吧，我先回去了！把手艺好好练练，整好吃点！”

    李秀芝一甩长辫子，抱起玻璃罐头瓶，径直出了队部。

    “你嫂子这人是真不错，要是没她，你曹叔家的日子早就过得甩裆尿裤的！”张子义对这个侄媳妇赞不绝口！

    “那桂英呢，合你心思不？”孙建平见炉灶里的木头火烧出了灶坑门，抬脚往里面踢了踢，笑问道。

    “桂英那孩子聪明，对我们老两口也不错，就是吧……”

    提起媳妇，张子义脸上多了一丝愁容。

    老婆齐子纵有千般好，但身份问题始终是个坎！

    孙建平见他脸色不对，也没好继续往下问，帮着他把豆腐熬好的豆腐盛出来，放进一个个小木格子里，盖上一层雪白的纱布，再用一块木板压上，上边再压一块大石头！

    接下来就交给时间了！

    “尝尝这个！”

    晚饭的时候，钱慧珺跑来给孙建平送烙饼，孙建平给她切了块刚成型，还带着热气的奶豆腐，钱大小姐吃了一块没吃够，眼巴巴看着他，孙建平无奈，扯过一块纱布，给她装了好几块！

    “哈哈让我抓到了，你身为队长，竟然中饱私囊，违规给自己对象豆腐吃！”钱慧珺笑得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孙建平斜了她一眼！

    一不小心又中招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硬气拍在锅沿边，“我花钱买的，咋，不行啊！”

    “行行行，公私分明，不占便宜，这才是我哥！”钱慧珺仍是笑，伸手比量了一下他的肩宽、身高，还顺带着搂了下他的腰。

    孙建平站在原地，任由她摆弄，想不清楚她到底要干啥。

    钱大小姐点了下头，孙建平刚要开口问她想干啥，小丫头拎着奶豆腐一溜烟跑了！

    “记得把钱交队上！”

    远处传来她清脆的声音，孙建平一头雾水，这丫头！

    他抬手把这五毛钱扔进旁边的钱匣子里，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将热过后的牛奶舀起来，装进旁边的暖壶里保温。

    现在村子里慢慢的也有七八户人家订了牛奶，至于杨主任那边帮自己发展了多少用户，就等明天亲自去一趟才知晓了。

    徐金山拎着一个大罐头瓶，也慢悠悠走过来，因为王金刚的事情，他老长时间在屯子里抬不起头，不但外姓人家瞧不起他，背地里戳他脊梁骨，就连本姓同宗的兄弟妯娌们见了他也非常冷漠。

    这个人办事太差劲！

    “来了叔！”

    孙建平脸上挂着招牌式微笑，接过玻璃瓶子，抄起暖壶灌满，又递还给他。

    徐金山抠抠搜搜摸出一毛钱递过去，孙建平甩手放进钱匣子里，老徐抱着温热的玻璃瓶，转身要走，想想又停下脚步，没话找话。

    “那两头大奶牛真好！真带劲！”

    “还行吧！”孙建平脸上仍是挂着招牌式的微笑。

    “明天要赶集了吧！”

    “后天，后天小年，才是正日子。”

    “哦……”

    他终于绷不住了，挠挠头，“建平你……你见多识广，脑瓜灵，给我出个招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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