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气息不继，每说一个字，便是耗费残存的生命热量，“小姐，你要为夫人……报仇……”

叶姝影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心似汪洋，卷起千堆雪，“我娘如何死的？”

“夫人生下小姐和公子后……大出血……”

“娘为何忽然胎动？是不是有人谋害娘？”

“夫人弥留之际，对奴婢说……”青萝太过亢奋，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夫人在房里，突然有一只黑猫从窗子窜进来……那只黑猫体型肥硕，凶性大发，不由分说就把夫人扑倒……”

叶姝影明白了，娘受惊过度，因此早产。

那只黑猫应该不是侯府养的。

青萝把手挣脱出来，接着道：“夫人中毒过……”

叶姝影震惊得变了脸色，“娘何时中毒的？”

此前的猜测没有错，娘被人下毒了。

青萝喘不过气，歇了一会儿才虚弱道：“夫人怀胎四五个月时，突然呕血……中了慢性毒……”

“是什么毒？”叶姝影想起舅母说的那件事，娘买过几味珍稀药材。

“夫人千辛万苦找到薛神医，薛神医说夫人中了一种叫做‘缠心’的慢性毒……”

青萝说，缠心不会让夫人立即毒发身亡，但会蚕食脏腑和胎儿。

三个月后，胎死腹中，大人也会毒发身亡。

乔疏月觉得此次中毒十分蹊跷，没有声张，秘密找到薛神医解毒。

缠心之毒十分难解，需每日泡药浴一个时辰，饱受万虫啃噬之苦，如此持续七七四十九日。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清除了体内的毒素。

可是，此毒掏空了她的身子，导致她产后大出血，也对胎儿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叶姝影的手攥得死紧，青筋清晰可见，双目盈满了泪水。

“究竟是谁给娘下毒？”

无法想象，当年娘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却坚定不移地生下她和哥哥。

青萝气若游丝道：“夫人吩咐奴婢暗查，但没查到……”

“娘中毒的前几日，去过哪些地方？”

“夫人发现中毒的三五日前，去白马寺上香祈福……在白马寺用了斋饭。”

“娘在白马寺，可有遇到什么人？”叶姝影冷冽地凝眸，又是白马寺。

“遇到了太傅府沈夫人……还有林家小姐。”

“是不是林芸香？”

青萝点头，“小姐如何知道林家小姐？”

叶姝影看向沈慕，他郑重地颔首。

原来，娘在怀胎时便跟林芸香有了交集！

青萝想起一事，“夫人和沈夫人是闺中密友，后来沈夫人听闻府里有事，告辞先走了……林小姐跟夫人闲谈，一起用斋饭，但她吃了两口便也先走了，说想起府里有重要的事……”

叶姝影的瞳眸红彤彤的，纤长的眼睫凝着细碎的泪珠，“我知道了。青你好好歇着，我让大夫好好医治你。”

“奴婢要回府见见夫人……小姐，奴婢想给夫人上香……”

青萝哀凄地恳求。

叶姝影不答应，坚持医治她。

青萝哭求：“小姐，奴婢熬了几年……累了，唯一的心愿便是给夫人上一炷香，小姐你成全奴婢吧……”

……

叶姝影本想让青萝从侧门悄悄地进府，但改了主意，从正门堂而皇之地抬她进去。

去祠堂上香后，知书送青萝去乔疏月住过的院子看看。

沈慕道：“原本你不想让林氏知道你找到了青萝，不想打草惊蛇，可是你又觉得，林氏在侯府掌权十几年，耳目众多，不到半个时辰就会知道青萝回来了。”

“你索性把青萝摆到明面上，让林氏紧张担心，让她猜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说的对吗？”

叶姝影点头，他分析得丝毫不差。

他接着道：“若你娘中毒一事当真跟林氏有关，今后她会更加谨慎，很难找到她的把柄。”

她没回应，孤冷的眉目缭绕着骇人的戾气。

直觉告诉她，当年娘中毒，最后大出血而死，林氏脱不了干系。

高嬷嬷匆匆赶来，“大小姐有何吩咐？”

“府里养猫吗？”叶姝影直接问道。

“这些年，夫人陆续养过，二小姐也养过一只小奶猫。”

“我娘怀胎那会儿，府里有猫吗？”

“二十年前……”高嬷嬷回想了一下便道，“先夫人有喜，老夫人欢喜得很，吩咐老奴把府里的猫呀狗呀都送走，只留下一只黄狗在前院看门。”

她离去后，叶姝影对沈慕道：“我送你回府吧。”

他猜到她的意图，没有反对。

顾千帆得知儿子回来了，诧异不已。

她把儿子拉到一旁，板着脸质问：“你是不是惹小影生气了？”

“若她生气了，怎么会送我回来？”沈慕感觉，在母亲的心里，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分量。

“那你们为什么回来？”

“沈夫人，我想问你一件事。”叶姝影直接过去，礼貌地问。

“小影，你尽管问。”顾千帆拉着她的小手坐下，示意丫鬟上茶。

叶姝影说了二十年前她和娘在白马寺偶遇一事，“您可以说说这件事吗？”

顾千帆以为她想念母亲，想从自己这儿知道母亲的情况。

这孩子太可怜了，一出世就没见过母亲，二十岁才回到家见到亲人。

叶姝影静静地听着，忽然问道：“我娘是如何遇到林氏的？”

“那日，你娘先在大雄宝殿上香祈福，我和侯……林芸香不约而同地进去上香，这就遇见了嘛。”

“上香后，我和你娘去禅房用斋饭，林芸香身子不适，去了茅房。”

“我离开时，林芸香回来了，跟你娘闲谈。”

“小影，当年我和你娘便是在白马寺定下你和小慕的亲事……”

叶姝影默默地想，林芸香去茅房，有机会在斋饭或茶水里做手脚。

娘自然不会想到，白马寺的斋饭有问题。

叶姝影又问了两个问题，便告辞离开。

“时辰不早了，小慕你送小影回府。”

顾千帆把儿子推过去，给他猛使眼色：今夜不许回来。

若你回来，老娘打断你的腿！

沈慕为自己默哀：儿子是草，儿媳妇是宝。

顾千帆朝马车挥挥手，笑眯眯道：“小影，小慕的腰伤还没好，你要好好照顾他。”

叶姝影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本能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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