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怒,还有委屈,和对谢七爷的恨铁不成钢。

太后娘娘身子忍不住微微颤着,看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弟弟,只觉得心寒。

男人啊,好美色是正常的,可自古以来像汪世勤那样折在女色上的男人有多少？好色不可怕,可就怕动了情啊,情欲情欲,自古以来,这情都是摆在欲望前头的,看老七这样子,怕已经深陷其中出不来了罢。

谢七爷的喉头动了动,半晌才道:“我无心算计您,可我知道,若对您说了实话,您不会留云贵妃一命的……”

“罢了罢了,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了？”太后娘娘颓然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才道:“还记得祖母去世之后拉着父亲的手,只说大房不争气,三房是庶出,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这谢家不能分,一分便没了依靠,没了助力,可如今谢家成了什么样子？”

“只有哀家一个人在谋算,在筹划,为你谋划,为大房谋划,为远在福建的老六谋划,而祖母寄予厚望的三哥和你,一个死,一个沉迷在女儿香,罢了,罢了,分家罢,以后各过各的,你爱怎么折腾虽你罢！”

因为祖母临死前的一番话,谢七爷并不想分家,可放眼整个京城,像谢家这般的还有几家？大房不争气,仗着有太后娘娘和他,日日拿公中的银子过着奢靡的生活,好像这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二老太爷膝下无子无孙,若是分了家,更是没了依靠……

谢七爷知道太后娘娘这是在逼它,逼他在顾初云和谢家之间做一个选择,可谢家没了他,依旧是谢家,但顾初云若是没了他,只怕就是一具死尸了。

想了又想,谢七爷点点头,“那就如太后娘娘所说,分家罢！”

太后娘娘身子猛地一顿,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似的。

等着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谢七爷已经走了。

她却是无力瘫坐在上首,愣了好久好久。

谢七爷心里却是有自己筹划的,就算是谢家真的分家了,二老太爷那边他也不会不管的,至于大房,他则是早就不想管了,纵然是血亲,可大房这些年做的事儿却是叫人太寒心了些,分了也好。

名义上虽分了家,可二房、三房、四房却还是紧紧相连的。

只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走,骑上马就去了城北一所宅子里,五进的宅子极为宽敞,虽不复谢府那般磅礴大气,可到底有些底蕴的,花儿草儿摆置一样都不差。

这是谢七爷早在他祖母去世时便置办下来的宅子,兴许是早就料到有分家的这一天。

一路前行,长平正捏着刀侯在门口,见着他来了,忙道:“七爷,您来了。”

谢七爷点点头,直接进去,躺在八步象牙琳琅床上的不是顾初云还能是谁？惨白的脸上是一点颜色都没有,可到底还是有气息的。

仲景正在一旁施针,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却是连头都没抬,向来镇定的脸上倒是泌出些汗珠来了。

谢七爷只在一旁等着。

等了大半个时辰,仲景手上的动作这才停了,胡乱擦了把汗,才道:“谢七爷,云贵妃没有大碍了。”

“那她体内明觉香的毒性了？”谢七爷不会叫顾初云涉险,若真的有危险,他根本不会买通了那么多人,演这么一出戏了。

那些人,如今自然已经是死人了。

仲景点点头,轻声道:“也已经解了,只是云贵妃还要再将养几个月,这身子才会大好,我觉着还是先让云贵妃娘娘在这儿将病养好了再回宫也不迟,虽我没有进过皇宫,但里头有多险恶,就是想也能够想到的,若是云贵妃娘娘回宫了,指不定谁会生出什么龌蹉心思来……”

“谁说云贵妃会回宫了？”谢七爷这话叫仲景吓了一大跳,可他神色依旧沉着冷静,“如今皇后娘娘的毒药已经灌下去了,云贵妃的尸首不见了,这笔账所有人都会算在皇后娘娘身上,于云贵妃没有半分干系,就算是皇上看在云贵妃的面子上,也会对延禧宫上下的宫人格外怜惜的。”

更别说,这皇后娘娘不得好,太后娘娘在宫里头是连分毫阻碍都没有了,他又何必要将顾初云送回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想着那钟情蛊的毒,想着之前宫里头传出来那沸沸扬扬的传言,仲景只觉得自己的那些猜测都是真的了,“七爷……是想将云贵妃留在自己身边？”

这谁人都会有几个红颜知己的,可却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当红颜知己的,若这种消息传出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谢七爷淡淡道:“不行吗？”

“若,若是被人知道了……”仲景一想到这件事的后果,都觉得有些心惊。

谢七爷做事向来不会给任何人交代,但如今却是难得好心情,缓缓道:“这天底下极为相似的人何其多,就算是真的被有心人看到了,也不敢随便揣测,更何况,她到底书愿意留在外头,还是回宫,等她醒了,我尊重她的选择便是了。”

仲景只暗道一声,当真是红颜祸水啊！

谢七爷见着顾初云没事儿,便回了谢府,这要分家的话头不过是刚冒出来,那太夫人就气的要晕厥了,一口一个不孝顺,好像他们大房的人是顶孝顺的。

谢七爷却不急不缓,“大伯母不必生气,虽说是分家了,可到底还是一家人！”

太夫人素来养尊处优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慌乱,“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何必要分家？若要分家,除非我老婆子死了！七爷口口声声说这是你和太后娘娘商量出来的结果,可太后娘娘分明前几日还召我这老婆子进宫,说要我好好管教几个孙儿,莫要给谢家丢脸,若太后娘娘真的有心要分家,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看,是七爷你自个儿想分家,所以这才将太后娘娘抬出来了罢？我虽是个老婆子,可却不是个傻子！”

她自诩是长房太夫人,所以一直未曾将四房放在眼里过,呵,就算谢七爷再厉害又如何,挣的银子还不是要乖乖奉到大房来？

谢七爷一撩袍子,笑了笑,道:“若是大伯母不相信,只管去问太后娘娘就是了,六哥那边我会写信告诉他一声的,想必六哥也不会不同意,毕竟早在祖母寿终正寝的时候,六哥就曾提起分家的话来。”

太夫人连嫡出的四房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会将庶出的三房放在眼里？当初谢六爷尚未功成名就之时,他们三房不知道吃了大房多少排揎,若说要分家,他会是最赞成的哪一个。

太夫人真的是有些慌了,只道:“还有二太爷,二太爷那边如何会同意分家？”

方才在来大房之前,谢七爷就已经见过二老太爷了,如今只淡淡道:“二伯父也同意分家的！只说大房儿孙众多,这谢家祖宅留给大房,公中的银子剩下三房多分一些便是了。”

谢家大房隔三差五便闹腾出几件事儿来,换成谁,谁心里都不舒坦。

太夫人急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手紧紧攥着太师椅的扶手,却是连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谢七爷是何许人,从小到大他要做的事儿,什么时候做不了？

谢七爷只当她这是默认了,淡淡道:“可既然是分家,这些年的账目自然是要弄清楚才能分家的,这些年一直是大房再管公中的账目,我虽不擅长管家,可身边到底有几个略懂账目的婆子,还请大伯母待会儿派人将账本子送过去给我瞧一瞧。”

若说太夫人方才是慌了,那这会子便是急的火烧眉毛了,谢家长房个个不成器,仗着管着公中的银子,时常随意从账目上支银子,三千五千两银子虽不是大数目,可架不住日积月累,这账目上起码缺了大几万两银子。

原先她还时常说,这二房无子无孙,三房远在福建,四房又死了主母,整个谢家都是他们大房的,便是将账目上的银子给支完了,也不会有人说句难听的话。

是以,凡事京城铺子里得了那最上等的料子,古玩铺子里得了稀奇的宝贝,戏班子里来了新的名角儿……都巴巴的来告诉她,她也乐得享受,可如今,却是拿什么来填补这大几万两银子的空缺？

想了又想,太夫人索性撕破了脸皮,“既然你们都已决定要分家了,我这老婆子死命拦着也会惹人嫌弃,既然要分,便分罢,只是我们大房占嫡占长,自然是要多分一些,二房无子无孙,三房是庶出,你们四房只有个丫头,长房子孙昌盛,更是要多分一些,要我分家,可以,这谢家的祖宅子,归长房,公中的银子,我们长房占七成,剩下的,随你们怎么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长房并没有出挑的人,就算是在朝堂为官,也是闲职,哪里像那剩下三房,个个尊贵,这事儿若是闹开了,谁面子上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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