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四十九章“寒意初起”

“济国茶礼和丽国茶道皆是源出大宁,却是声名大躁远胜大宁。”曲烟茗忧心忡忡道,“若以点茶法对丽国茶道,许是还有一线生机。”

“烟茗姐姐,这点茶之法在大宁失传几百年,如今要用,当是需要准备许多罢。”风亦止不着痕迹地提醒道。

曲烟茗道:“我这就说与你听。正巧,我也教教你点茶法。如此一来,你也学得齐全了。”

三人晓行夜宿,匆匆赶回广平城,就忙碌起来。风亦止随曲烟茗学点茶,却是有些为难。此法本是极难,初学之人大多不得要领。点茶与丽国茶道其实相同,风亦止精通丽国茶道,点茶不再话下,但为掩饰身份,只得努力作出不好的样子。

“不必灰心丧气,多练就好。”曲烟茗安慰道,“这点茶法也无需你来。你多多研习黑茶冲泡之法便好。”

万事俱备,三国来朝。凌寒一人独作诗八首,却是难敌大宁君臣的“柏梁联诗”。慕锦落对弈棋待诏乔知,甘拜下风。慕逢晴携“楸玉局”请战顾余修,仍是折戟而回。

济国虽是说仅仅一展茶礼、无意争锋,但寻常茶礼的相近和五行茶礼的高深,仍是让大宁君臣深深震撼,想不到小小济国在茶事上也颇有造诣。

待安国比试茶事,推出“茶王”龙青比拼炒制茶青。风亦止断然想不到,明景轩会提出让自己应战。旁边的明景瑞闻言,很是紧张,望着风亦止,甚是关切。

风亦止心念转动,想起自己曾从曲烟茗学炒茶,并无疏漏,才上前应下。龙青自是安国顶尖制茶高手,炒制茶青更是一绝。风亦止则记得,那年黑茶大会上,柳岸对龙青的评点“龙青从来都是追求茶叶本身完满,而非物我两忘。这终究是他的遗憾,亦是身为茶人的可悲。”

想到此处,风亦止沉心静气,暗运内力,借助武艺消除杂念,专注于手中湿润触感,思绪游走在淡淡清香和袅袅热气间,仿佛游山玩水、尽揽风华。

胜过龙青后,风亦止又同柳岸先后冲泡黑茶。她知己知彼,而柳岸则对风亦止一无所知。风亦止轻松以小青柑胜出,亦是感觉到柳岸投来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疑惑。

的确,茶艺虽是相近,各人却染上不同气质。风亦止曾在柳岸面前奉茶,举手投足间当是为她注意到。她知,柳岸疑惑的是,面目不同,动作似曾相识。风亦止想到此节,忙以拾拣茶器,往茶房而去,借着众人去御花园观丽国茶道之机,企图消除柳岸的疑虑。

风亦止才到茶房,就听脚步声渐近,心知是明景瑞,不由得微怔。明景瑞拉着她两手,细细端详,道:“薇儿,那炉火旺盛,可有烫到你？”

“四皇子说笑了。”风亦止瞥了瞥门外偶有经过的宫人,收回两手而不得,道,“炒茶若是烫到,当是手艺不到家。我既胜了龙青,自是技艺精湛,怎会烫到？”她的心中,仍是暖意融融,不想他竟这般挂念自己。

明景瑞将她玉手覆在自己胸口,放心般笑道:“那就好。自你从玄骏寺回来,我还不曾同你这般亲近。”说着,趁她兀自出神,他将她两手拉在腰际,揽她入怀。

“为了应对安国和丽国茶事,我和烟茗姐姐自是要挖空心思,顾不得旁的。”风亦止轻声道,安静享受他的温暖,将月余积攒的默然思念,尽数倾泻在此刻。

“此事之后,我不求你留在宫中,允我时时见你就好。”明景瑞动情说着,俯首怜惜地吻上她樱唇,似要将她揉进胸膛。

风亦止被明景瑞吻至微晕,待他稍稍松懈,娇羞道:“四皇子,茶事比试尚未结束,我要快些回去。”说完,就要挣脱他。

明景瑞依旧拥着她,笑意明朗道:“我送你去御花园。”言罢,就要牵起风亦止的手,见她故作恼怒,才同她并肩而行。风亦止故意落后他两步,望着他挺拔背影,心中苦甜交杂,倾恋无穷,悄然抹去眼角泪痕。

当两人步至御花园时,丽国茶师安惠正自奉送茶点。于风亦止而言,安惠当是茶事启蒙之师,纵使不曾真颜相见,到底抹不去师徒一场。风亦止几不可见地向安惠颔首,以示敬意,暗自惊诧她茶艺愈加精进,不禁为曲烟茗捏了一把汗。

待安惠礼毕,风亦止便按事先安排,携若干宫人,有条不紊地在梅树下布置茶席,又看过老琴师和手持竹笛的顾余修,走到落座茶席的曲烟茗身后,静立侍候。

风亦止不是没有见过曲烟茗的点茶法,看到她熟练地点出茶百戏,仍是忍不住惊叹七盏茶汤中转瞬即逝的飘逸字迹“任尔东西南北风”,暗自心道:“这茶百戏亦是失传几百年,不似点茶法有迹可寻,单单点出花纹已然不易,更何况是诗句。真想不到,曲烟茗的茶艺竟至如此通晓古今、炉火纯青之境。”

见了这等绝技,风亦止已了然,与丽国的这场茶事比试,自是曲烟茗更胜一筹。虽然,丽国使臣和安惠有所不服,仍是为曲烟茗妙言辩过。

如此一来,三国在诗词、棋事和茶事,皆是败在大宁之下。大宁君臣欢喜非常,顾余修、曲烟茗、风亦止等人,亦是博得赞扬。宁帝在九天殿继续接待三国使臣,朝臣和两位皇子自是留下。皇后则携一干嫔妃,招呼曲烟茗和风亦止,回了晴明殿。

“此番,茶事大胜,自是倚仗两位茶师的精湛茶艺。我请两位来,无非庆祝庆祝。”皇后笑道。

曲烟茗礼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大宁本就是济国和丽国茶事之师,哪有不胜之理。”风亦止垂手立于旁边。

皇后道:“两位姑娘去桐亲王府后,皆是茶艺大为提升,不想还怀有绝世技艺。不知桐亲王妃有何秘而不宣的法子？”

“皇后娘娘这便取笑我。”慕逢晴忙欠了欠身,道,“我见采茶时节又至,便让柔薇采茶炒茶。柔薇对茶事颇有天赋,经我几番指点,进境颇大。而烟茗姑娘本就茶艺高超,想来因了顾待诏伤势痊愈,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两国来势汹汹,使出了诸般绝技而已罢。”

曲烟茗闻得此言,两颊红晕飞上,颔首抿唇,盈盈笑意仍是洋溢脸上。风亦止见她这副模样,不觉有些歆羡。

皇后道:“两位姑娘曾在晴明殿中侍茶,虽有些不愉快,到底是旧人。如今,她们凭借自身技艺,赢得满朝文武赞赏,过去的事情,不必过于追究。我若欲将两位姑娘从桐亲王府请回,不知桐亲王府可是答应？”

“皇后娘娘有意,自是看得起她们。我何德何能,怎敢阻碍皇后娘娘弘扬茶事？不过,我可是要日日来晴明殿品茗的。”慕逢晴说笑道。

“还是桐亲王妃一语中的。”皇后点头道,“我留下烟茗和柔薇,的确欲借此次三国来朝之事,将茶事在大宁推开。那丽国使臣之语,虽是不甚好听,却是不错。同丽国茶道遍地开花相比,大宁确是逊色。”

慕逢晴道:“皇后娘娘真是有心了。我虽不才,愿住娘娘一臂之力。”

如此,曲烟茗和风亦止重归晴明殿。很快,顾余修寻来。风亦止便劝解曲烟茗放心,让她同顾余修独处,揽下一应侍茶之事。风亦止望望人来人往的晴明殿大门和依稀可见的芙蓉池,对不见明景瑞身影略有失望,又多少有些庆幸。

风亦止因曲烟茗为文苑请去点茶,整日忙于为宁帝和后宫嫔妃烹制各色茶汤,有时也教授各宫遣来的宫人如何泡茶。与那次曲烟茗在后宫收徒,此次倒是遇上三两可与调教之人。

清风朗月之夜,风亦止换上玄色劲装,同风无住在皇城外晤面。风无住开门见山道:“不出所料,安国因三场比试俱是败给大宁,十分恼怒。慕然已经飞鸽传书与安帝,想来,开战之日,当是不远。”

“无住师父,宁帝和明景轩的暗卫,最近可有动向？”风亦止不无忧虑问道。

风无住负手道:“你做的事情,自是毫无痕迹。他们,最多不过怀疑背后有人鼓动而已。你应该多加注意的是,慕锦落看上顾余修,坚持留在大宁,不随慕然返回安国。那安国状元凌寒,也留了下来。”

“凌寒倾慕慕锦落已久,因着自感卑微而不曾明说。”风亦止说到这里,忽地心上钝痛,那种相思相望不得的痛楚之感又涌了上来。

风无住道:“你设法让曲烟茗同慕锦落针锋相对,再离间曲烟茗和顾余修,定要让曲烟茗离开广平城,回到安国。如此,才可愈加坐定曲烟茗的安国细作身份。”

风亦止闻言暗惊,强自镇定道:“曲烟茗和顾余修感情正自浓酽,利用慕锦落离间,只能是,慕锦落得偿所愿,令曲烟茗伤心欲绝。可是,单凭此事,怕是难以令宁帝和明景轩信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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