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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空自惆怅


顾余修仍是垂首看着黑白斑驳的棋枰,如若未闻。

锦落见状,又是一阵纠结犹豫,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凌寒身边坐下,不舍地看看顾余修,陷入沉思。

“锦落姑娘,顾兄沉迷棋局时,连烟茗姑娘都不敢打扰。”乔知懒散道,“顾兄只是不理你,若是怒极,怕是要骂的。再说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只言片语都不可着啊。”

锦落看看乔知,道:“我既非观棋,也非君子。我请顾待诏用茶,自是仪礼,不似你,举止轻浮无度。”见凌寒半晌也想不出一招,拿起棋子就“啪”地一声拍在棋枰上。

“多谢,”憋红脸的凌寒轻声道,怔怔看着锦落,待乔知懒洋洋地落子后,重又低头冥思苦想。可惜,凌寒到底文士一个,若论棋艺,终究难敌乔知,一步一招皆是绞尽脑汁,却是不曾言语半句。

锦落见他实是无力招架乔知,不禁有些生气道:“乔待诏,凌寒公子并非精通棋艺。你这般以己之长攻人所短,不觉欺人太甚?”

“我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不顾那许多规矩。”乔知笑嘻嘻道,“再说了,这棋局是凌寒公子愿意陪我下的。若非锦落姑娘在此徘徊不去,我又哪里可拉到安国第一才子对弈。”

锦落为乔知气得半个字也说不出,转头去看顾余修,却见那紫砂品茗杯中茶汤一滴未少。锦落屏气凝神地走过去,默然将茶杯端走,倒掉冷茶,续上热茶,仍是奉与顾余修。

顾余修并未对锦落着意半点,起身去房中提出风炉、茶壶、茶杯,自斟自饮,似乎不曾发觉手边紫砂茶杯。锦落也是如此倒茶斟茶,不厌其烦。

“哎,锦落姑娘,那凉掉的茶汤倒掉很是可惜,不如赐给我和凌寒公子罢。”乔知微微倾身道。

锦落看看手中茶汤,又看看两人,提起手边茶壶,摆出两只茶杯,道:“这等安国黑茶是我千里迢迢带来,在大宁可是不好寻到。乔待诏还真是有口福。”凌寒谢过锦落,品茗思虑棋局。

乔知利落捧起茶杯,痛快饮着,令锦落不住道:“乔待诏这般品饮真是暴殄天物,哪里品得出一点茶味。”

“我就牛饮,你奈我何?”乔知一脸毫无畏惧道,“我陪凌寒公子下了整整半日棋,连口水也未喝。茶之效用,难道不是解渴为上?”

锦落又是为他噎得无话可说,起身转出棋院。乔知见状,自言自语道:“这就被吓走了?”

“锦落姑娘片刻之后便回。”凌寒虽然品饮较乔知文雅许多,但也是接连喝下几杯,似才解渴。

不多时,锦落拎着一个食盒回来,在房中桌上,将几盘精致菜肴摆开,犹豫半晌,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到顾余修身旁,小心翼翼道:“顾余修,这日头快至天中,该用饭了。”

顾余修仍是如若不闻,放下手中棋谱,起身便出了棋院,脚下生风,未及锦落反应就已踪影全无。

锦落顿时泪如泉涌,簌簌掉落,望着顾余修身影消失之处,久久不动。凌寒递上手中巾帕,见她不动,只得轻柔擦去她两颊泪水。

“锦落姑娘,你这些饭菜与其凉掉,不如给我罢。”乔知说着,迅速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火腿送入口中,大嚼起来,不时赞叹“好吃。”

“我这茶这饭,可不是给你的,你怎如此无礼?”锦落抢过乔知手中竹箸,怒道。

乔知看看她手中竹箸,从食盒中拿出另一双竹箸,夹起折耳根嚼着,道:“顾兄不喜这折耳根的味道。不过,是这手艺虽不及曲姑娘,也是不错。锦落姑娘身为公主,也会下厨?”

锦落已然对他无奈,有些尴尬道:“不是我,我不会煮饭。这些是,凌寒公子的手艺。”

“凌寒公子?”乔知惊奇道,“大才子下得厨房,少见少见。来来来,凌寒公子,你也饿了吧,快吃快吃。”说着,就拉凌寒坐下,抢过锦落手中竹箸,递给凌寒。

“乔待诏也不必惊讶,我本出身贫寒,对这砍柴煮饭之事自是熟稔。”凌寒从食盒最下面拿出一双竹箸,恭敬递与锦落。

锦落拿过竹箸,看看碗中青菜火腿,抽抽鼻子,捧起雪白米饭,埋头吃着。凌寒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满意地勾起嘴角。

“锦落姑娘,不是我说你,”乔知咽下嘴里饭菜,喊道,“明明有凌寒公子陪在身边,你竟不知足,还要勾搭顾兄,真不知怎么想的。”

凌寒两颊微红,向乔知道:“乔待诏误会了,我不过奉命留下照顾锦落姑娘而已。”

乔知举着鸡腿道:“凌寒公子谦虚了。你号为安国第一才子,却甘心做个刁蛮公主的随从,谁不知你是何意。偏她不知。有些人啊,不仅自不量力,还不识明珠。”

“既然乔待诏知锦落姑娘身份非同寻常,该是有所敬重。”凌寒针锋相对道。

“我自然知晓。不过,锦落姑娘既然与桐亲王妃关系非同寻常,这几日怎不见你拜会于她?”乔知吃得津津有味,问道。

锦落忽地脸色尴尬,想想道:“这,这不是一心扑在顾待诏身上,尚未来得及拜见晴姐姐。”说完,重又吃着。

乔知又要张口,为凌寒拦下道:“乔待诏,锦落姑娘忙碌半日,你怎也应该让她好好用饭。再者,乔待诏成日陪在这里,看来甚是悠闲。”

“凌寒公子,我不过想蹭蹭茶水饭菜,你也要赶我走?也太过敏感罢。难道,你不该赶走顾兄?”乔知乜斜他道。

锦落忽然捞过乔知的饭碗,生气道:“你若吃,就食不言。若不吃,我也没请你。你莫要总欺负凌寒公子儒雅大度,我可是咽不下这口气。”

“用饭罢,”凌寒将饭碗递回乔知手边,道,“乔待诏还是少说两句,难不成是我煮的饭味道不佳?”

乔知笑道:“怎会不好吃?我求之不得,少说话就少说话嘛。”言罢,继续扒饭。

锦落饭后,任由凌寒收拾碗筷,引颈望向棋院门口,却不见顾余修身影。凌寒收拾停当,见乔知已在竹椅上酣睡,寻了件衣裳给他盖上,才执书默读。锦落落座棋枰旁,清空棋枰,一黑一白地放子。

日光缓慢走着,一个时辰之后,顾余修才匆匆回来,晃着乔知道:“乔兄,醒醒,你的棋谱可编好,高兄那里可是催得急。我的刚刚送与他了,他问起你的,你还是自己同他说罢。”

才醒来的乔知有些迷茫,片刻后方道:“编好了编好了,我这就送与高编修。不过,我还想顾兄先看看。”乔知忙起身快步而出,顾余修紧随其后。乔知虽是先行两步,还是瞬间就为顾余修落下,不得不小跑起来。

锦落抢在顾余修身前,微笑道:“顾待诏,我有一棋谱,怎也解不开,就在这边棋枰上。还请顾待诏指教。”

“乔知解得开。”顾余修看也未看道,脚下不停,绕过锦落,片刻之间就飘出棋院,将锦落狠狠甩下。锦落望着顾余修背影,深深叹气,眼中泪水渐渐积起。

夕阳斜照,晴明殿外,芙蓉池旁,顾余修早已等候。曲烟茗提裙奔到他身边,噘嘴道:“听说,那锦落姑娘很是执着,时时粘着你,你怎有闲来?”

“还有乔兄呢。今日该是累着了罢。”顾余修展臂将曲烟茗揽入怀中,柔声问道。

曲烟茗两手抱住他腰际,娇声道:“那么一个美貌妩媚的女子在身边来去,我还是吃味。乔待诏不过插科打诨,倒是苦了那凌寒公子。听闻,凌寒公子温文尔雅,照顾锦落姑娘甚是细致。”

“咳咳,”柔薇缓步而来道,“烟茗姐姐今日烹茶,总是三心二意,哪里可点出好茶。你明日便去文苑罢,点茶我也学得一些,晴明殿我应付得来。若是顾此失彼,怕是顾待诏该怪罪我了。”

曲烟茗忙放开顾余修,两颊飞上红晕,却又不无担忧道:“还是为你看出端倪了。虽然明日来的人少了,若只余你一人,你怕是要忙得天昏地暗了。”

“没事,烟茗姐姐不必担心。宫中人再多,也比不上众军罢。况且,忙碌一些,未必是坏事。”柔薇说到最后,不觉眸色黯淡下来。

“余修,这几日,我便同你在文苑,可好?”曲烟茗抬首深情看着顾余修,问道。

顾余修轻抚她长发,嘴角笑意愈浓,答道:“好。”

玉明殿上,宁帝执笔批阅奏章,道:“此次与安国比试大获全胜,该是好好赏赐一番。高爱卿,此事就交由礼部罢。景轩,你有何事?可是军中细作有了头绪?”高百青接下圣旨。

“父皇,”明景轩上前一步道,“军中细作,儿臣还在调查。此次安国入朝,本来气势汹汹,却输得一败涂地,更有济国、丽国两国助阵。儿臣查出,安国此来,是其朝臣不服大宁。可是,儿臣总觉,似是有人故意挑拨。”

宁帝抬首望着明景轩,半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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