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哪里不知道这事情蹊跷，怎么可巧，就在这个关口，淮南王一家全军覆没。

而且都还栽在一个地方？

“你有话就直接说。”皇帝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已经够烦了，没一件小事还要跟着一块操心。

大太监这才陪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之前您说想吃外头春雨楼的糕点，奴才私下特意找了信得过的小徒弟去采买，回来的时候跟奴才说，好像是在京城看见了摄政王的身影，身边还跟着玄霜那几个。”

皇帝心思一动，睁开眼睛，“凤御临？”

他不是在边关，还身受重伤么？边关那边的探子给了几次消息，都很笃定地说凤御临的军帐里，流水一样的伤药和补药送进去，军医一个接着一个进去，都是抹着汗出来的，一边走一边叹气。

显然是重伤不轻，加上之前他身体里的毒……

不过，也不至于死了，皇帝也不希望他真死了，否则那三十万大军群龙无首，也是祸患。

这才想让淮南王趁着凤御临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赶紧去接手。

如果凤御临出现在了京城，那他的军帐里的人是谁？

皇帝一下来了精神。

大太监看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是信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不忘圆滑地解释了一句，“当然，也可能是我那小徒弟眼拙，本身也没见过几次摄政王爷，看着觉得有些相似而已。”

皇帝摆手打断，兴奋道，“就算是错认了凤御临，总不能连带着的护卫都长一模一样吧。好了，知道你心思多，但是这是大功一件，没必要藏着掖着，他若是此时在京城，那边关那个就是假的。这抗旨不遵的帽子，总要扣到实处。”

“你让人带着朕的口谕，悄悄前往边关一探虚实，一旦发现里面的人是假的，即刻把人带回来，宣布他违逆圣旨，回京羁押。”

只要人扣在手里，他想要什么得不到？

大太监赶紧领命，让人去办，“那淮南王这边——”

皇帝冷笑出声，“既然全家的男人都废了，那就把爵位全部都收回来吧。透露点消息，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是凤御临促成的。要恨也恨不到朕头上来。”

大太监一拍手，恭维道，“陛下妙计！”

他赶紧上前，又为皇帝倒了一杯茶，“只等边关那边消息传来，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帝喝了一口，觉得温度和味道都很适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感慨道，“朕这几个儿子，太子没什么大才能，老四分不清里外，跟凤御临成了一头。老五只会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有个老六，最是像朕年轻时候，可惜了，成了残废。这个位置，朕还得多替他们守着几年才行。否则啊，朕一死，这些打下来的江山，不知道又要落到谁手里去了。”

大太监只是笑笑，一声不吭，但是想到皇帝做的那些事，后背不由跟着胆寒。

……

宫里的消息一出，传口谕的太监就到了凤御临所在的客栈，把皇帝的打算说的清清楚楚，还道，“我师父说了，这是应尽之事，只望日后王爷您荣登大宝之日，宽容则个。容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自古一朝君子一朝臣，皇帝死后，跟随在身边的亲信，还有伺候前堂的大太监，按照律例是要妥善安置，但是不管是前朝还是后世，很少有能得到善终的近侍。

跟在凤御临身边的玄霜冷笑了一声，“你家师父倒是挺会打算，皇上正值壮年，他就开始为自己谋划后路了。”

小太监看看凤御临，见他并没有阻止玄霜一个侍卫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显然也是认可的，也就笑着解释，“师父只是慧眼如炬，比旁人更识得英主。”

凤御临多看了他一眼。

倒是个聪明的。

一句话夸了两个人，句句没提皇帝，句句都是皇帝。

他冲玄霜摆手，“这里备下了一些礼物，劳烦你给你师父带回去。”

玄霜给了对方两个箱子，一个轻一个重。

一个大一个小。

显然，小的是给送话的小黄门的。

对方眼前一亮，高高兴兴退了下去，光是掂量着分量就知道价值不菲，小黄门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陛下这两日，总是贪睡，念叨着几个皇子没有一个能继承大统的，他要给他们多守几年江山。”

“难得你这样关心皇上，回头我会进宫给你讨赏。”凤御临笑道。

“多谢摄政王，赏就不必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一番官方客气后，小黄门才心满意足地从客栈离开了，上了马车，打开给自己的箱子一看，就发现里面远不止自己想的那么的贵重，箱子虽然小，却是塞的满满当当的，不是金条就是珠宝，各个都是珍品。

寻常人家怕是十辈子传下来，都未必够这一箱子的赏赐。

他这一趟，值得了。

玄霜目送小黄门的马车摇摇晃晃走远，“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凤御临淡淡道，“那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玄霜想到小黄门说的话，顿时觉得有点可笑，“他要给几个儿子守江山？真可笑，分明是站着位置舍不得下来。若不是知道他对皇子们做的那些事，还真就信了这是个慈父。”

凤御临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睛，“他既然知道我们在京都，又笃定要把这抗旨不遵的帽子扣在我头上，想必我们离开这一路会遇到不少阻碍。”

“小六怕是还不知道自己那双腿是怎么废的吧？”凤御临道。

“你去，告诉他。”

“是。”

凤君尧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真要闹起来，只怕整个京城都不得安宁。到时候，皇帝忙着宫中内斗，哪里还有功夫管他们的事。

这些宫闱秘事，只要不涉及百姓，不招惹战争，他倒是愿意拱这一把火。

从前不愿，是以为只要自己退步，就能海阔天空。

如今想来，简直可笑。

这世道啊，终究还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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