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后布下的阵她倒是能破。但这样一来，闹出的动静必定被发觉，罪责难逃。

    而且，老皇帝不一定会信。

    森冷雷光照在少女满是雨水的白皙面颊上，有雨水顺着发丝滴入脖颈，激起脊骨一阵寒意。

    背上之人安静片刻，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声音平静道，“今日是祸事，也是机会，父皇这样的……活久了便是个祸害。”

    “什、什么？”

    即便先前就猜测到对方很可能有这样的想法。可眼下听到这话，燕从灵还是僵了一僵。

    皇帝可不是能随随便便杀的，会坏因果和气运。所以即便是从前的皇贵妃，用的都是借刀杀人的法子。

    近在咫尺之际，到底还是收了回去，薄唇开合，极轻的一句。

    尖利的犬齿泛着森冷，野兽热息如潮浪扑面而来。那名禁军统领颤着双腿，勉强拔刀横在跟前。

    才跑几步，隔着朦胧雨幕，燕从灵蓦地瞥见树下那道月白身影。

    帮七王爷？

    “护驾！快来人啊护驾！”

    为保全身而退。

    嘴唇抖的厉害，老皇帝下意识想要求饶，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眼见妖兽的利爪又要落下。

    嘀嗒，殷红血珠随雨水溅洒。

    幕后还有一个人。

    老皇帝并非完全蠢到家，“难道有人想假借这次梦害朕性命？”

    “别再食言。”

    细碎的阵法撕裂声如如蛛网蔓延，禁军的惊呼此起彼伏——

    一恍的功夫，燕从灵决定这次不听令，“您还是惜着这条命吧，属下带您从断崖那里逃。”

    “条件是，除非我死，否则绝不和离。”

    “属下救驾来迟，圣上受惊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能清楚看到老皇帝腮帮子抽动起来。

    不远处一群术士打扮的人恰巧赶来，见状大惊失色，“这、这是！”

    她这一剑，分明有所保留……按预想，楼弃雪是可以逃的。但他竟如此脆弱，重伤不起……

    燕从灵是清楚她性子的。

    “妖怪！有妖怪！！”

    一水剑光从天而斩。

    骨节分明的手中是一件玄色外袍，还有一张被雨水打透的隐身符。两样东西，被塞进难得露出错愕神情的宁封离手中。

    对方睫羽间有水珠落了下来，砸在她手背上。楼弃雪声音平静，“我来帮宁封离。”

    “传闻会给命贵之人托梦两次，一次为真一次为假。若是梦者辨认清楚，选择真的便能心想事成，但要是选错了就……”

    “你怎么会在这？！”

    宁封离还在可惜，没把自己亲爹和吴皇后一起送下去。

    宁封离话语依旧轻松，像是在聊回去吃什么一样简单，“本王一条命，送走两个祸害，不亏。”

    “滚！废物、都是废物！现在才过来，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燕从灵从暗处走出，长剑上雨水蜿蜒，丝血不沾。

    他能帮什么……倏地，燕从灵身躯一僵，像是想到什么，难以置信抬头。

    紧握的指节被风吹得僵冷。

    二三.九五.二一三.一八五

    滚烫鲜血兜头喷了老皇帝一脸，因惊恐紧缩的瞳孔里，倒映出从脖子上咕碌碌滚落的头颅……

    是上次逼迫李震刀截杀飞虎兽的人。

    天际一片惨白，背上羸弱的猎物转眼间化为猎手。

    像能摇碎满天星辰，狐妖雪白皮毛上立时浮现出一抹血色。巨大的身形晃动两下，重重倒地。

    “圣上息怒。”燕从灵跪的干脆，双膝尽是泥水，“今日这妖狐事件似乎另有蹊跷，敢问圣上，您做的那个梦……”

    “这、这是什么东西！”

    狼狈趴在地上的老皇帝，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掀开连滚带爬来扶自己的贴身太监。

    “计划临时变一下，你不用管本王，其余只要继续按先前说的那些去做就行。”

    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什么人在那边！”

    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尤其是眼下这般要紧的时候。

    老皇帝重重摔下轿辇，瘫软在地，发冠歪了都不敢伸手去扶，直愣愣瞪大双眼，看着那只妖兽到自己跟前。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少女低首，膝上还横着那把长剑，明如月华，“只是属下从前有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名为梦仙的小仙。”

    “你、你你……”

    这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就连那些灵犬也夹着尾巴瑟瑟发抖，喉咙发出颤栗呜咽。

    “什么意思？”

    凌乱的脚步声靠近，那道身影飞快将她一把拉了过去。男人发梢挂着晶莹水珠，往下缓缓滴淌。

    而且，她始终记得几件案子里出现的是两股邪气。

    这就是她们先前定下的，吴皇后疏忽的那一条路。

    燕从灵一把扯住他的衣襟，纤细指尖因惊怒用力到发白。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白狐昏迷倒地前是向着她的方向……睫羽颤了颤，强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那股莫名难辨的情绪，燕从灵抬步上前。

    雨丝晃入眼中，她看不清面前之人表情，只感觉他眼眸深深，抬手似乎触碰她的面颊。

    “还有你们镇妖司！”他发作了一圈，忽然指向面前少女，“这就是你们的给朕办的禁妖令吗！”

    不等她开口，伴随前方不远处忽然出现的火把亮光。楼弃雪将一件干净外袍披到她肩上，转身之间，一只巨大的白狐脱弦箭矢般朝前扑去。

    下一刻，寒光一闪。

    “起来！你快起来说话，所以今日这是假的？”他已经管不上那只狐妖了。

    夜风灌入，他声音里带着恳求。

    暴雨冲刷地面，禁军的呼声随惊雷一起重重落下。

    她要是想一带二拖着这俩一块死，做到就能做到。

    “真假只能由梦者自己分辨，旁人要是帮忙做了选择就不灵验了。”燕从灵眼都不眨继续道，“至于那本古籍，等回去属下便去云山取来呈给圣上。”

    云山藏书阁之大，看都看不完，旁人哪能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卷古籍？

    直接让师父现编写一卷。

    “好好好！若朕真能心想事成，你记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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