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川匆匆只看了一眼，立刻就低下了头，所有感情都在一瞬间藏进低垂下来的眸子里。

程夫人既是传旨之人，要他起来接旨，旁人也不好说什么，燕临川也不啰嗦，直接起身，对程夫人道，“外面风沙太大，请夫人里面说话吧。”

程夫人点了点头，卫影便在前面带路，领着夫人先去营帐中了。

这态度一对比，简直天差地别，吴冀显得十分没有面子，站在边上一声不吭，还准备看这两个人怎么找台阶下，就是没想到卫影走的时候连看也没看他，径直擦肩而过。

吴冀哼了一声，只能自己跟上。

燕临川站在原地，倒是阻止他跟着去，就是在边上冷不丁拦了他一手。

“干什么？”吴冀立刻瞪他，“圣上有令，我必须全程跟着程夫人，你莫非是想抗旨不成？”

燕临川抬手让他打住，“别，千万别抓着什么机会就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就是提醒你一下，你这么多人自己管好，边疆戒备森严，你们的那一套不要带到我这儿来，不管用，明白么？”

吴冀啧了一声，没说话，瞪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领头的将军走了，那些兵就站在风沙中，和军营守卫的士兵互相瞪着，相互看对方也不对付。

虽然营帐里面的条件也不算太好，但是比起外面又是风又是沙的当然好很多了。卫影倒了杯热茶给程夫人，又给吴冀一杯白开水。

卫影抱歉的很没诚意，“真不凑巧，条件不好，茶叶备的也不多……”

吴冀：……

吴将军现在很窝火，从刚才到现在就不顺心，又发不出来。本来还指望着程夫人露面时能从燕临川脸上看到些有趣的表情，没想到他们这一伙人，一个比一个淡定。吴冀不仅没看到什么姐弟重逢抱头痛哭的场面，还连带着碰了一鼻子灰。毕竟燕临川这一帮人里，就没一个怕他吴冀的，特别是那个卫影，仗着燕临川撑腰，处处挤兑他。

程夫人缓过来了一些，也没管吴冀站在一边看着，她从随身物里拿出圣旨，也不宣，就直接给燕临川了，  “你自己看吧。”

吴冀不满意道，“夫人，你这样恐怕不合适吧……这不符合……”

程夫人大约是舟车劳顿，确实累了，她秀眉微微拧着，一手按了按太阳穴，语调也没什么精神，“反正都要交给他的，将军要是觉得不行，就自己念吧，反正这军帐里只有我们几个人。”

她跟燕临川真不亏是一家人。吴冀都服了。

说话间，燕临川已经丝毫不在意的拿过圣旨在看了。

“……即日起，免去燕临川北疆将职，配合调查佛诞刺杀案，即刻回皇城，不得延误。另，圣上念燕临川与程夫人姐弟情深，特派程夫人前去北疆接应……”

这圣旨燕临川匆匆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卫影接过来，倒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完差点气得要暴毙。

“这……”卫影抖了抖圣旨  ，这了半天没这出来。他看看燕临川，有点不可置信。

怎么燕临川就要回去配合调查了？配合调查就配合调查，怎么练将职都一起卸了？还不是停职，是直接就叫人家别干了回家吧的意思……

燕临川为了夏国在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当然不是落得这么个结果的。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燕临川这么多年来立功无数，他实在很难相信，圣上真的能一脚把燕临川给踢开了。

若不是明明白白地圣旨拿在手上，卫影都觉得是吴冀伪造的了。

燕临川抬眼看了吴冀一眼，虽然圣旨没有宣，但是吴冀这个态度，显然是已经知道圣旨里面写的什么，他终于看到燕临川也有脸色不是很好的时候，虽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但是吴冀只要想到燕临川看到这个圣旨之时起就已经不再是个将军了，就觉得扬了一口气。

吴冀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这么个机会，他抱着胳膊站在边上，四个人中间估计就他表情最是丰富，既有些得意又有些幸灾乐祸，还不想表现的太明显，说：“怎么样，看到了吧？你也别怪圣上，虽然你现在不是将军了，但是圣上对你还是仁至义尽的，你说你这一回去估计也是见不到外人了，圣上就想得让你们姐弟重逢啊，还是程大人提的建议，说程夫人在家担心你呢，你看……大家可都在照顾你啊，燕将……哦不，临川兄，你现在可得好好配合调查，不能让大家失望啊？”

一番话说得军帐里火药味十足。

卫影先忍不住，骂了一句，“放你的屁，我们将军和刺杀有个屁的关系……”

“哎哎，年轻人慎言。”吴冀突然心情变得极好，就算卫影这么说，他竟然还反过来安慰，“你这话给我听见就听见了，但是要是给有心人听见可不得了，你以为你随口两句骂的是谁？是我吗？不是，那可是圣上决定的事情，你说你这是在骂……”

他说到一半故意不说了，意思大家都明白。

“你！”

“卫影！”燕临川轻喝一声，制止了卫影，他偏过头示意了一下，“我看夫人疲乏了，你先带夫人去休息吧。”

卫影还有点不服气，但是燕临川既然这么说，他就听燕临川的，带着一言不发的程夫人出去了。

哪知经过吴冀身边的时候，这人还笑一下，用一种怪异的语气低声对卫影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他现在可不是将军了，你这个习惯得改改，称呼不能乱。”

卫影等程夫人先出去了，然后看着吴冀呸了一声，一句话没说，也出去了。

营帐里于是就剩下他们两人。

燕临川说：“程辉想干什么？”

吴冀冷笑了一声，“这话怎么说的，应该问你一个堂堂将军，整天和刺客混在一起，你想干什么？刺杀圣上吗？还是佛诞那次，也有你的份呢？”

燕临川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程辉是这么和圣上说的？然后再把夫人送来威胁我？”

“我可没这么说。”吴冀咧嘴一笑，面目有些狰狞了，隐隐觉得有点解恨的意思，“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不过还是有机会的，你把那小子交出来，还能有机会活命，圣上也许会念念往日情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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