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狼四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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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冲凌城中,宸极帝姬与姬二公子谈论着天狼四殊的同时,天狼谷中,自一顿鞭子之后再见的两个人,亦在暮鼓台上谈论着同一件事。
“你想知道那人是谁,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姬格向东而望,心中对越千辰执着于此事的态度并不十分欣赏,回想着世人盛传之中的所谓‘四殊’,有时候他都觉得可笑。
——那不过,也与长泽一样,更像是一个传说罢了。等真见了真实,爱恨都不能分辨,更何谈好与不好?值与不值?
更不提越千辰着意知晓那第四人的身份,为的又是那么个叫他不喜欢的目的。
身边白衣男子的鸽子血下灼灼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紧望着自己,他心头一叹,直看着远方道:“子返与忘机皆已逝,宸极帝姬、逐明国主二人,自可作为其亲传弟子将这两个位子担个七分,另有一个我,不提也罢,真若到了必要关头,宸极不算什么,我终究还是惦念着那一阕哀苍生,不能平白污了雪顶的一面石壁,至于这第四个人……她总不会为人所用的,你不必强求。”
——之所以求那一个名字,不外乎,是他想将那人收归己用,为日后种种谋得更多一分的胜算罢了,可是眼下姬格的一句话说得明白,却也叫越千辰着实一愣。
——总归不会为人所用。
眼里片刻的犹疑闪过,终于,越千辰还是执拗道:“不求一求,手上的胜算终究少一层。”
求了,或许还有希望,可是不求,终究少一份安心。
尤其是他不能丝毫努力都不做,然后成日家便自己担心着,那最后一个人会为对手所用。
姬格知道他是不放心,生怕那人是站了伊祁箬那边的,思及此,他不由垂眸一阵好笑,片刻后移过目光去看着身边的人,顿了顿,道:“天狼四殊,四人皆有所谋,总归一句,不足为外人用也。”
越千辰赫然一怔。
是以,那人……终究还是有所谋,只是,不会为旁人所用么……
“皆有所谋……”暗自将这四个字一喃,他心头泛起些想法,过了一会儿深敛着疑惑朝他道:“最后一人暂且不提,你谋的是慈悲苍生,那子返与……”
——提及那人的名号时,他犹豫了一瞬。
他本想脱口称母后,可又深觉不妥,或称观音娘子、文贤皇后等名头,到底也不合那前一句‘子返’的例头,是以好一番忖度之后,他终于出口,却是平生第一次在这天狼谷中、世俗之外,唤出了母亲的名讳——
他问:“……子返与忘机,谋的又是什么?”
姬格似乎被他的问题难住了——倒不是没有答案,只是真要说,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了想,他并没有直接开始与他释疑,而是启口问了一句:“你哥哥可曾告诉过你,逐明与夜国天涯两畔,何以君羽氏的孩子,会成为你母亲的嫡传弟子?”
越千辰眉目一蹙,当下便问:“为什么?”
看来,便是没有了。
有时候,姬格看着越千辰,总想仰头看一看天,而后问上一句,千华啊千华,你这个弟弟,究竟有什么是你告诉过他的,又有什么,是你想瞒他一辈子的呢?
可惜,斯人已逝,是以,这些事情,到今天,所能做决定的人,也便不再是那缕消亡在琉璃滩上的英魂了。
姬格忖度片刻,时而垂眸时而抬目,看着越千辰,最后,他终是做了个决定。
他想要告诉他一些事。
于是他回身走到矮案前落座,正对着檐角外极好的疏雨景象,携了盏茶淡淡品来,而后不急不缓的落盏,看一看追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将旧事缓缓道来。
他头一个问题,却是问:“你哥哥有一个称谓,世人唤其作‘瀛溟之子’,这名头的来历你总知道罢?”
越千辰自是没想到这一竿子竟直接支回到自己尚未出生之前的年岁里,不过眼下听了这话,也料定世子将要说的不会只是一星半点的小事了,是以一时之间,心头便有些激动,压了压情绪,他点了点头,平和道:“是因为当初母亲出海劳军,返程时遇了风暴,流落到彼时尚是荒岛一座的瀛溟岛,哥哥诞于荒岛风暴之中,在其降生之后,那风暴也神迹似的停了,夜民一向崇水,更以此故,认定了兄长是瀛溟之神所赐之子,后来众口相传,便有了那么个名号。”
年幼时他甚至还会去想,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何以兄长出生之时,苦难之后却带来了旷世荣光,可自己出生时,分明是华堂锦绣里几千几万个小心细致的准备着,可到了最后,不仅母亲因此而死,就连自己,也得了那人那么一阕预言。
——说来有趣,这样的比较之下,他倒也是从未怨过天命不公因而嫉恨那待他最好的兄长,只是感叹,造化弄人。
越千辰说罢,心头正是有两分感慨时,不期然对头的人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随即淡淡道出四个字来:“其实不是。”
他一惊,将那二字一复:“不是?”
“不是说你的故事有误。”姬格眼里有些追忆,低醇的声音不由得更低了一分,缓缓道:“是众口相传有误。”
不是自己所说的这个传说有误,而是……这事情的真相,世人根本就不知?
越千辰微微有些紧张起来,握着茶盏的手指都使了些力。
姬格轻出了一口气,说到这里便想起旧日里的一桩闲事,顿了顿,方道:“这件事,起初你哥哥自己都不知道,还是那一年子返带我出海时,当做轶事秘辛,随口告与我知的。而后不小多少年,我与你兄长相识,也曾私下里与他说过。”
他说到这儿,一转眼,便看到越千辰一副又紧张又满是探究的眼神,不由一笑,匀了匀,继续道:“你哥哥其实并非生在瀛溟岛上,他出生时海上有风暴不假,可是……他生在逐明岛上。”
“逐明?!”
这两个字一出口,越千辰听着,当时便是大惊。
这样的事,莫说众口相传如何,便是千阙的起居注、大夜的史册上都是那么记载的,怎么到了绝艳侯这里,珠玑一吐,便轻悄悄的将那史册校了一笔?
姬格知晓他心头的惊疑,也不解释什么,只是仍旧含着浅笑,继续说着这一件旧事:“你的外祖母,就是当今逐明国主的小姑姑,昔年君羽氏的公主啊!”
“什么?!”若说上一句还不过是惊疑,那么这一回,越千辰却是差点直接跳了起来,“君羽氏的公主?这怎么可能?”
姬格见他如此,便趣了一句:“怎么不能?没得我倒拿此事来诳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越千辰一时失笑一声,随即想了想,疑惑道:“只是如若如此,何故夜史无所记载?就连千阙旧时也无半点传闻?”
姬格笑了笑,想来叹道:“我若记得不错,文贤皇后林氏的生母……宗册有载,记得是星沉夏侯氏的嫡女,拂晓城林氏的正一品诰命夫人呐!”
越千辰虽自小不在千阙长大,但读书知史不可少,莫提母族的这些事情,就更是一清二楚了,眼下听他说完,便点了点头。
姬格复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一边说道:“你眼见这些年君羽氏与大梁总有嫌隙纷争,难道就忘了旧日的东西两岸里,三朝之间,实是皆无清平可言的。”搁了紫砂茶壶,他追忆般的算了算,片刻后继续道:“最早的时候,应是林公——也便是你外祖父,其在远征逐明以南附属岛屿之时,战场上逐明那方的主将,便是身为彼时逐明国君的君羽透的最小的一个女儿——月光公主君羽鸢。”
姬格话里说的那些个人他是莫不知道,可是这样的几个名字连在一起,似乎个中的真相,便不如他所知道的那样清白了。
果然,姬格给了他须臾的功夫琢磨,接着便道:“两人战场相遇棋逢对手,以至后来情愫暗生,互定终生。林公有意带公主回夜,可是两国针锋相对的局势便注定了此心定然不容于千阙、抑或逐明。”说着,他感慨般的一笑,摇了摇头,接着道:“……也是巧合,你知道拂晓与星沉家城封地比邻,素来便是世交,夏侯家有一位小姐出生便多病,自小养在寺中少有见人,就在林公为佳人国事两相为难之时,正逢那位夏侯小姐久病而殁,夏侯公深知当时林公的难处,两人又是落地的挚友,是以……”
“是以其后,公主便顶了那位夏侯小姐的名头,以此身份,与林公结为连理?”
越千辰一直跟着他的思路走的清楚,如今眼见跟到了这个地步,脱口,便也将后事猜度出来了,姬格闻之,唯一颔首,只道两字:“正是。”
“呵……”
越千辰往后靠了靠,身子有些发软,一时之间除了唏嘘,倒也并无别的想头。
也是挺有意思的事儿。
他想着,过了许久,自己这里便按着最惯常、也最顺理成章的接续猜了下去,抬眸朝姬格问道:“那么在君羽氏那头,月光公主……便是做局假死,逃出生天?”
姬格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须臾,方才摇头道:“是有这么一局,不过布局的人,是君羽透。”
那一瞬间,越千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君羽……”赫然往前一倾身,他难以置信似的看着姬格,将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君羽透……?”
姬格点了点头。
越千辰惶恐之中细一思量,不多时便惊悉个中真相,试探的问道:“那月光公主……是细作?”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什么争议,只是那么多年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生活之后,那女子对曹营究竟有无半点情意,却是无人能知了。
姬格想了想,还是说道:“公主对林公究竟有无情意至今早已无人知晓,可是那些年——从她嫁入林氏,直到后来事发自戕,中间那二十多年,她的确是一直在为君羽氏通风报信。”
越千辰沉默片刻,将这中间关窍捋了一捋,方才又问:“这与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我这就要说到你母亲了。”姬格说得不紧不慢,悠然自得之态,着实只像是在说一阕戏文,“她是月光公主与林公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女,公主深知在皇室之外,女子对政局的影响大可大过男子,是以忘机……从小便是被月光公主一手教养大的。”
“教养……”这两个字内里暗含了几多深意,想了想,他哼笑一声,道:“你是说,我母亲她……心在逐明?”
姬格垂眸一笑。
“君羽透才能有限,心却比天高,他在位之时,无论大梁、夜国,海岸皆是不稳,他一生致力所在,便是妄图使逐明开疆汪洋以西。他的女儿奉他之命行事毕生,自然图谋所在,也是这些。”说着,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对那段从未经历过的往事,似乎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悯,顿了顿,继续道:“后来公主自戕后,林公多少也意识到她在女儿身上花的心思,对此很是忧虑,于是在忘机十三岁那年,林公便带同她来到天狼谷,本意是想请师君能对其稍加开释引导,熟料她在此地一住两个多月,离开时,却又了拜师之念。”
说着,他摇头笑了笑,直是感叹因缘,“也是因缘使然,谷君……竟也收了这么个徒弟。其后直至她嫁入千阙,中间那么六年左右的光景里,每年的每一个季节里,她都要在天狼谷呆上一个月。”
她留了下来,她选择天狼谷、选择谷君,恰巧的是,凭她,也当真入了谷君的眼,于是一场师徒情分,由是开启,林忘机,便成了霍子返之后,天狼谷君所收的第二位入室弟子。
循着这种种想去,越千辰凝眸深思片刻,抬眼时眸中还带着些阴沉的情绪,问:“她变了?”
在天狼谷的日子,这些修习之中,她原先被生母所灌输的思想,能否就这样变了?
姬格想了想,而后浅笑道:“之前是聪明,后来,便是智慧了。”
其实事到如今,听到这里,越千辰早已不在乎那位自己从未谋面、却因着诞育自己而死的母亲究竟是聪明还是智慧,又或是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他所关注的,不外乎只是一件——“那她的心之所向可曾也跟着改变?”
姬格看着他,很清楚他那波光颤抖的瞳眸里含着的是什么情绪。他知道,他最怕听到的,就是生身母亲一心所为的家国,与至亲兄长拼死护佑的家国,到头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姓两家。
——之前种种皆罢,为着最后一条若是朝着他最不想面对的方向发展而去,那么于他而言,方是最大的苦楚。
心急则乱,看着此刻的越千辰,姬格又想起了这句话。
“我前头说千华是在逐明岛上出生的。自然了,她彼时尊为皇后,又是身怀六甲的皇后,出海劳军这么个大事,形成航线之上,若无止帝点头,自然是不成的。”
越千辰眉尖又蹙得深了些。
姬格一笑,解释道:“她变了——也是变了。那一次她出海暗自前往逐明,便是以夜国皇后的身份暗自同逐明商定,联盟两国,以攻大梁。”
他一怔,一瞬间难以反应过来,姬格那边还继续道:“她收了君羽归寂为徒,却未曾将自己的出身过往告诉千华,看上去,她似乎仍是将母亲的教导放在第一位、将那个未曾生养她的逐明摆在了夜国之前,然而君羽归寂这些年求的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他并未将话挑明,然而这一句话说出来,倒也代表了许多意思了,越千辰被他那兄长似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暗自嗽了一声,姬格哼笑一记,并未理他,只道:“忘机毕生所求,分别放在了两个人身上。”
他说:“才智上,她求击败那妙算无俦;家国上,她愿大夜一统江山。”
听到前半句话时,越千辰眼中还有极深极凝重的情绪,可当听到后半句时,他忽然就舒了一口气。
好在、好在。
片刻之后,姬格看着他只觉的感怀,目光飘飘渺渺的又到了天际,口中却是微微叹道:“其实这些事情,你不知道,连君羽归寂,他也不知道。这世上知道这事的、也还活着的人,在今日之前,也就只剩谷君与我了。”
其实,越千辰很想问他一句,为何敢告诉自己这些。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必问出来了。
最后,他是带着不甘也甘的释然,不住的颔首,叹了一句:“无欲无畏……这天下,也就只有你了,侯爷。”
姬格闻此却是觉得好笑,便道:“万生者众,人世一遭,谁能当真无欲、彻底无畏?我告诉你这些,也不过是这真相你知道与否,不外乎只是与你自己心境有所异同罢了,其他的……横竖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更何况道法自然,即便我不说,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也自然知道。”
“哈……”越千辰不以为然,“这些事情,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一辈子,都最后,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可笑明知如是,却也只能将这嫁衣织到最后一刻……”
他这一生,分明最烦受人束缚,可到今日回头去看,可不是自己脚下走的路,无意之间,终点处竟都与母亲的依归不谋而合,说来,也当真是讽刺。
“忘机如是,那……”一声清脆的落盏之音,他看向姬格,问:“长泽子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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