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当朝太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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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越太傅自受拜以来,头一日入圣德殿教习。
伊祁箬听完了韩统战战兢兢慌慌张张的回禀之后,整个人却是再平静也没有的了。
那边韩统还跪在地上,半天没听到上峰有话,抬眼小心翼翼的去瞧时,却见伊祁箬还握着长锋有条不紊的批阅着奏折。这一眼险些没叫他咬了舌头,对宸极帝姬的心思本就琢磨不透,偏生这个时候,她不说话,韩大总管莫说有所行止,便是再开口的勇气都要在她的平静中磨没了。
“韩大总管,”
终于,宸极帝姬开了口,可这悠悠然一声浅唤,让他听在耳里,还不抵她一言不发的好呢!
韩统伏在地上的身子又低了一分,高座上的帝姬手下笔锋不断,浅浅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说道:“可是底下人大总管、大总管的叫着,你这奉承话听多了,脑子也跟着钝了?”
“奴才惶恐……实在是皇上他……”韩统惊忡之余,脑子一热还想解释两句,可话才说了个开头,幸而是及时反应过来了,记起了帝姬平素最恶底下人反驳,是以便重重磕了一记头,连连告罪道:“奴才有罪!”
倒是放聪明了,伊祁箬又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后,又是半晌没有动静。
直至将手里最后的几封奏折都批完了,她方才施施然搁了笔,起身,踏着从容的步伐,出了兰台。
一路往圣德殿去的路上,韩统就战战兢兢的跟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偏偏心急如焚之下,还不能开口去催眼前的姑奶奶,这纠结至极的脸色被那边的思阙不经意的望了一眼,素来不苟言笑的女子心里都是一阵好笑。
事实证明,对于所谓太傅犯上之事,宸极帝姬非但不急,反而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来到圣德殿外的。
远远的,思阙便吩咐了殿前侍卫仆婢免了行礼,伊祁箬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前,虽也没刻意的遮遮掩掩,可是韩统看着,帝姬的脚步就停在大敞的殿门外侧,那分明是一时半刻都没有进门的意思。
想着自己偷摸出去报信时,殿里的小主子正被那张狂至极的太傅拿二指宽的戒尺打着手板,这位将小皇帝从小看到大的大总管心里且是着急着呢!
伊祁箬停在殿门外时,听到里头传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越千辰十分悠闲,也十分不容置喙的言辞。
他在对伊祁尧说:“尊师重道,乃是你伊祁氏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出了光曜殿,帝师面前,天子也是小子,你不想尊我重我听我的也可,那就不要做这个皇帝了,省得给你们家老祖宗丢人。”
其实单单论起来,就这句话,也算得是犯上了。
可是那素白面纱之下,却因此而缓缓透出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
那头,小皇帝听了这话,自是十分的不屑一顾,站在那儿抱臂冷哼了一声,眯着龙目浓一副高高在上,问道:“拜你为师?要朕跟你学什么?如何在为人亡国灭种之后,苟且偷生吗?”
伊祁箬眼中十分不显的闪过一道厉光。
伊祁尧的话说得不急不缓,听上去不止是讽刺,更有十分的轻蔑。她手指有意的一紧,伊祁尧一定不知道,他这话刺激不了早已看透此事的越千辰,可却刺激得了殿外静然聆听的宸极帝姬。
伊祁箬神思一敛,却听里头传来了一声轻笑,随即便是那人的声音,三分调笑外更有七分正儿八经,说道:“你要真能学得会这个,你姑姑得三跪九叩的谢我,你信不信?”
——谢我,不是谢我教会你大丈夫能屈能伸,而是谢我教会你什么是责任。
这一回,伊祁尧的不屑里还夹杂着三分狠戾,反问道:“谢你?谢你毁了当朝帝王的王者之风,给她一个名正言顺废朕而自立的机会吗?”
小皇帝说这句话的声音不算小,更因着四周的寂静,传到殿门外,不止宸极帝姬听得清清楚楚,就连一边的韩统也是一字不差尽数的入了耳。
眉头一皱之下,他心头也是一个激灵,就偷眼朝宸极帝姬看去。
伊祁箬的那双眼睛里,却是没有半点情绪可察。
殿中无声了许久。
“伊祁尧,”
——兀然间,一声极其缓定的声音传来,屋子里的那位帝婿太傅,他出口,竟是在直呼今上的名讳。
与韩统的不忿与大惊相比,伊祁箬却很是好奇,越千辰接下来会说什么。
殿中,他抱臂悠然的将前头一脸挑衅又愤怒的小皇帝从上到下打量个遍,继而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一字字道:“明荣太子庶出之子,占长不占嫡的黄口小儿,征和帝驾崩,论及继位资格,连青王都在你之上,更不提军权、皇权,哪一样是你有的?”
“你——!”
小皇帝倏然铁青的面色极好的为他的愤怒做了诠释。
可那一头,越太傅轻笑了一声,却是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不说你了,就是你父亲——光皇帝,明荣太子重熙,当年定王若有心相争,皇位鹿死谁手都还未必,更不说你姑姑——光是她背后的长泽,你真的觉得她要废你,需要理由吗?”
殿外,伊祁箬安静的听着他的这番话,韩统或许看不明白,可思阙却看得很清楚,在越千辰的话传出来时,她眼里,分明是有那么一丝高兴的。
其实不只是帝姬,就连追随她多年的宋思阙,在听到殿中那人这样的话时,心头也有许多的欣慰。
——这世上,除了世子之外,终于又有了一个能毫无顾忌的为她说话的人。
越千辰的话还没有说完。
伊祁尧看到他眼里添进那么一抹坚定而自豪的悠远时,其实他很难理解越千辰此刻的心情,可是对他的话,他却听得很清楚。
他说:“她呀,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因为她是宸极帝姬。相反,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想她没有给我的东西,我会想她所给我的东西,有哪一样,是我应得的。”
伊祁尧狠狠的一怔。
有哪一样,是自己应得的么?
哪一样?
江山,国祚?
那是她与叔王夺下、护卫的东西,与己无关。
解药?
自己的毒并非因她而中,莫说血雨腥风的帝王家,就算是平常人家里,又有几个做姑姑的,会为了异母兄长之子的毒,孜孜不倦,苦求十数年而不休呢?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
宸极帝姬——他的姑姑,还有他的叔王,他们对自己都没有任何责任。
可是自己今日种种,都是他们所予。
可在越千辰的质问之前,他只想到了能予亦能夺,从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应得这些,更没有想过,对于姑姑、叔叔来说,上十年刀光剑影,谋算诡谲之后,为什么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都到了自己这个做侄子的手中。
心头一阵迷茫,他抬眼看到越千辰,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就脱口问道:“你觉得这帝婿的位置,是你应得的吗?”
殿外,伊祁箬兀然一顿。
呵,还真是好生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
可是越千辰没有意外,他只是一笑,然后看着小皇帝问道:“你心里应该是惦记着把这声‘姑父’搁在绝艳侯身上吧?”
伊祁尧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用以表达自己对他横插一缸子的不满。
越千辰气人起来那是十分的气人,他起身朝他走过去,强制性的拍了拍小皇帝的头顶,嘚瑟道:“没有用,这辈子是不成了,你认不认,你都只有一个姑父,就是我越千辰。”
伊祁尧还来不及控诉,抬头却直接撞进了他糅合着无边动人与不见底的深奥的眸子里,兀然便是一愣,随即便听到他说:“还一件,不管你认不认,到我死之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来教你。你若是既想坐这个位子、又实在不愿与我相与倒也容易,早日杀了我也就成了。”
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
伊祁尧强撑着门面,眯了眯眼道:“你以为朕不敢?”
越千辰哼笑了一声。
转身走回去坐下,他收敛起所有的玩世不恭,深定的眸光直击小皇帝心底,一字字对他道:“听好了,老师教你的第一堂课就是,这世上比起敢不敢,更重要的,是能不能。”
伊祁尧心头一颤。
他虚指了指自己头顶,接着道:“我头上冠着越姓,你伊祁氏是得我越氏碧血灌溉成这天下之主的,你觉得我是不敢杀你们姓伊祁的,还是不想杀?”
伊祁尧张了张嘴,眸色微眯,却是没有说话。
他接着道:“苟且偷生,自有苟且偷生的道理,譬如眼下,我既无能于报仇雪耻,即便赴死,碧落黄泉,又有何脸面去见枉死的万千族人?”
殿外,伊祁箬浅浅阖了阖眸,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苟且偷生,谁说苟且偷生就一定是不堪呢?瞧,他的自白,多坦荡。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又算什么?那是他的国,他本就有责任,可越千辰,他其实什么责任都没有。
整个夜国,那些年里,他唯一有责任的,只有两个人——越栩,聂逐鹿。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责任。
因为除此二人,再没有任何一个活人对得起他。
在那孤高冷寂的玄夜台上,与他有关的,唯有那么两个人罢了。
即便是当年的林觉章,在最初的最初,也曾为着某一个原因,对于教授他之事而有些排斥,若非昭怀太子坚持,他与玄夜太子也未必会有这么一番因缘,连他都是这样,更不必提别人。
忽然间,她听到殿中传来一声不大高的声音,比起好奇来更像是狐疑,那孩子在问:“你不爱大长帝姬吗?”
伴着一声轻笑,那人坦然道:“爱呀。”
于是,那孩子便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哼,那爱恨间如何抉择?你爱她,也恨她,那到底是报仇还是偿情呢?若是报仇,情爱怎么算?若是偿情,那你苟且偷生之所为都不存在了,你又为什么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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