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宸极帝婿(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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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起来倒是不长,只是对于心急如焚的人来说,却也不算短。
可此刻越千辰微有些沉重的目光映在她脸上,却是并非因着此事而疑惑。
默默地将她的手牵紧一分,他眸光中牵扯进一丝波动,缓缓的开口,缠情的问:“这两日有什么事吗?”
未曾想他会这样直接的问,伊祁箬倒是一怔,继而缓和了眉目,饶有兴味的问道:“何以有此一问?”
他轻笑一声,道:“你这前言不搭后语偏又无所知的劲儿,相识以来,我都没见过。”
唔,果然是病中多思,自己竟连这点子情绪的收敛,都难掌控了么……
这样想着,有意无意的一低头,再抬头看向他时,她眼中便酝酿出了一分释然,“也没什么。”颇有些怅然的一叹后,她缓缓道:“本来因着在成婚之事,便牵动了我的念头,如今再提起那小丫头……想到过去我只以为她是相爷府的小辈、花氏的女儿,又因着周嫱的缘故,待她素来也是上心的,而如今却是转换了个身份,过两日再见,心里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她这么一番话说完,越千辰有些诧然,张了张嘴,可是一时之间,却是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从来都不指望这女子心里,关于情爱的部分,能完完全全都属于自己,可是事到如今,再听她提及对另一个人的牵挂之心,他心里还是未曾预料到的难受。
有怨恨,有酸涩,还有羡慕。
即便,那个被她放在心里这样对待的人,是他自己的亲生兄长。
看他长久未语,一副深思模样,她便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唇边淡淡掠过一抹笑,她抽出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掌,带回他思绪的同时,戏谑般问了句:“听我说这话,你心里也不自在了?”
越千辰看了看了她,半晌,却是毫无预兆的站起身来,负手缓缓踱到了窗前。
外头,天已经亮透了,微微推开了一条缝隙,深深的嗅了口晨曦的清新空气,将那独有的草木味道灌进肺腔,他才微微有了些安定的念头。
“过去的事,再怨,也改不了,既然如此,我只能寄希望于来日——”话音沉凉,恰如拂晓而来的露珠,他声色缓淡,目光更是借由那一条缝隙长久的投射到遥远的天际之上,只是饶这种种,却都无法改变字句里不容忽视与辩驳的坚韧,顿了顿,他继续道:“箬箬,你信不信,你我之间,有限的光阴里,我会让自己成为你情爱里的头筹。”
——兄长比不了、绝艳侯,亦比不了。
这话并非问句,伊祁箬堪堪入耳,先是一怔,随即,却唤起了她心头更大规模的一番惘然之感。
过去,她总以为眼前的人看不清,又或是明明看清了,却偏偏控制不得自己的性情,不知不觉便往这飞蛾扑火的境地里钻去。可直到将这一句话听了,她才恍然——不知何时,这人,已经看得再清楚也不过了。
“你终于懂得了。”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多少是有些欣慰的,暗自想了想,还是不由一笑,道:“如今也知道,能挣的,只有头筹了。”
将窗格阖严,他转头,望着她缓缓笑开。
实则,将这江山望去,他心里或许早就明白,这辈子,她的情爱里,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唯一。
甚至于恍惚中,他都会生出一种感觉——若是有朝一日,她心里真的再无半点对于昭怀太子的情爱,那这江山又算什么呢?
真若有那么一日,当年那场战事中枉死的生灵,才真是没了半点意义了。
是以,即便是为了那场战事,为了那些年染上江山画卷的那些血,她也不可能允许自己割舍掉对越栩的情爱。
至于姬格,呵——他如今却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那人,比起自己与兄长,才更像是长进她心里的。
而自己所能求的,也只有她这个人、和她情爱中头筹的位置了。
懂得了,原也是这样苦。
“是呀……懂得了,那你舍得给吗?”他氤氲着笑意,一语问罢,不等她的答复,却是兀然添进一抹昂然的笑,极富自信的点了下头,定定道:“你舍不舍得,这个位置,我都要定了。”
两日后,晌午刚过,外头递上来花大公子携妻女应邀拜望的消息时,灼园里未来的宸极帝婿,已然是一番望穿秋水的架势。
彼时,宸极帝姬蹙着眉颇有些看不上的瞪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方对酡颜道:“好生请进来。”
酡颜领命而去,她这头便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按了按适才险些被他挑断的琴弦,哼笑一声,道:“这好好的一把大圣遗音,你也给我悠着点,别我聘礼还未见到,嫁妆就先赔进去个不知数!”
一句调笑出口,却并非一如既往的收到他有来有回的对招,伊祁箬这才上了心去看,一低眸,却看到他扶在腿上的左手竟染上了些极细微的颤抖,因着两人一站一坐,他又微低着头的关系,是以她也不好判断,他此刻的反应究竟是因为紧张还是过于激动了。想了想,她便绕了一步抬手略带轻薄之意的勾起他的下巴,这一看,果真那脸上的表情是极丰富的,说不得两样情绪正在那打仗呢,她看过便笑了,嗤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她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往日你重逢落涧时,怎么也不见你有这十中之一的紧张?”
一个是母族血脉极尽的表弟,一个是素未谋面的侄女,怎么这天差地别的待遇,就这么毫不遮掩的被他表现出来了呢?
越千辰却也想了想她这个问题,半晌,随着长身而起的动作,他摇头似有些纠结意味,终是道了句:“落涧……我从来就不当他是个孩子。”
伊祁箬微微一怔,还未等她作何反应,他就继续道:“那孩子好是极好,也是极惹人心疼的,只是……太聪明的苗子,不管怀着颗怎样的心肠,都会叫人觉着……隔着一层。”
他说完,宸极帝姬的眉头已经微微锁了起来。
看她长久未语,越千辰往她那头看了一眼,还当她是恼了,当即也难得有些乱了,连忙托着她的腮颊道:“知道你喜欢他,我这不是也没说什么么?何况我还是他亲表哥呢。”
“没生气,”伊祁箬不耐烦的轻挥开他的手,随后却还是一叹,道:“只是这样想来,周嫱也未必完全是错的……落涧出生时若是也有一个她……呵,眼下,可能就不会那般低眉顺眼,尽敛锋芒了。”
越千辰微讶,心头一动,正要开口时,外头远远的却已经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便也连忙收理了心神,又整了整衣衫,只暗自捏了捏他的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不再多言。
等那脚步渐近,越千辰第一个见到的,却是传闻中的花相长公子。
说来,花相府上倒也是个极有趣的情况。老爷子为国操劳一辈子,在朝中打下的根基也算坚实,膝下两子一女的情况,更该是天伦得意,只是相府里的两位公子,年纪渐长,却是各俱才情美名,偏偏天命不佑的,却是为官做宰这一块。两个儿子,竟无一个有心接老子的班,入朝为官的,据说早些年花相为此也不知是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神,从情理到棍棒轮番上场,却也未曾撼动哪怕一子誓不入朝的决心,到最后也只得随他们去了。谁知再往后几年,孩子们一个个的长大,成家立室了,却又出了稀奇的景儿——出身橦陵周氏的长媳年少便有巾帼之风,驰骋沙场,威震边关的战功只多不少的往家揽,而女儿那头招回来的女婿,本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才学是一等一的,难得更是甚有功名之心,是以这么多少年下来,倒弄得府上儿子皆步了逍遥之道,却是儿媳、女婿为国尽忠,不在话下。
越千辰往日里也曾听说过花相那两位公子的名声。二公子年纪轻轻便栖逸而走,暂且不提。偏是这位大公子,当年未娶时也曾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风流公子,年幼曾与当时的嘉冕世子千代江一处,追随定王左右侍读。只是不同另外两人,这位公子虽也是名门出身,却当真是半点拘束也受不得,等后来定王入了王帐,他脱了那侍读之身,却是一心行游起了大川来,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气。据说早些时候,就因其那飘忽不定的性子,还弄得花老夫人担心了好一阵子,生怕这孩子犯了魔性,起了修仙遁道之心,再或是看得再透些,索性青灯古佛余生去了。为此,还特地甄选了好些家的适龄闺秀妄图与其配婚,也好栓一栓儿子的性子,谁知美丑胖瘦,这孩子却又是一个都看不上。直到那一年橦陵周氏的老太爷病重,因着两家素有交情,大公子便随着父亲一道去了趟橦陵,正好遇上才从军营里回家去探望祖父的周家小姐,不曾想却是一眼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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