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昔年国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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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和二十九年元月二十五日,雷鸣城宸极帝姬军帐。
酿雪守在那儿,看着伊祁箬在帐中来回踱步。鬼面遮去她满面的焦色,却掩不下她周身急切惶恐的气息,这样的魂不守舍,酿雪还从未在她身上见过。
她这个样子,已经有大半日的光景了。
——就在几个时辰前,收到青武军的消息,车骑将军韩卧薪抢先一步,趁青武大将军千代泠外出巡防之机,私调其留与龙鼎关守将的一万援军,奔赴凤光城襄王时候。
“殿下……”
玉案进帐的时候,她仍在紧张的踱着步。
闻声赫然回头,伊祁箬一步上前拉住玉案,语气里尽是急促与担心,“怎么样?”
玉案看着她,眼中倏地就氤氲出泪花,张张嘴,却半不出话。
她这样的表现,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伊祁箬的心空了一拍,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了地上。
酿雪一边哭着一边跑到她身边想要去扶她,可却发现,自己身上,也已没了力气。
玉案跪坐在她跟前,隔了片刻,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断断续续的说道:“两个时辰前,我军龙鼎关失利……霍将军久战无援,率军与敌军主将林厉风交手,不幸……成仁!”
久战无援,不幸成仁……
似乎过了好久,如耳鸣一般,伊祁箬怔怔的,耳朵里就一直回响着这八个字,眼里的泪水断珠似的流下,竟连伤心的滋味,都品不出来。
长泽的公子,她的表哥,一句话,八个字,他就这样死了……
“苏照……苏照!”
不知多长时间做之后,她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唤着这个名字,四处搜寻着这个人。
苏照是在玉案进帐之后便跟着进来了,玉案的话,他也听得分明。眼下听到伊祁箬在唤自己,他狠擦了一把泪,近前一步,跪地听命,“属下在!”
伊祁箬扶着身后的桌案,缓缓站起来。
“传……本宫懿旨,”强收起悲伤与泪水,她冷眸漠然,在这一刻,只能以仇恨代替下悲伤,继续走下去,“……命守成王铅陵承为帅,领回峰铅陵氏接掌龙鼎关战场,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三个月之内,我要龙鼎关归属大梁,”深吸一口气,她将拳握响,一字一字的说:“……我要营帐之内,见到林厉风的项上人头。”
“属下领命!”
苏照领命而去,临行前,重重朝她磕下一个头。
伊祁箬站在那里,好一段时间无所行动,直至深吸一口气之后,便是停不下来的喘息。
她摘下鬼面,一手捂着心口,急喘难平。
“殿下……”
“玉案,”伊祁箬忽然有些急切的拉住玉案的手,却半天词不达意,“你亲自……亲自去,这就去,去龙鼎关,去……”
玉案明白她的意思。
“殿下放心。”反握住她的手,她强忍下悲伤,代她说完她想说的话:“您放心,我一定,一定将公子带回长泽,我这就去龙鼎关,亲自……接公子,回家。”
伊祁箬又一次哭了出来。
——二十九年元月十五,长泽公子霍无端龙鼎关战场成仁,时,宸极帝姬懿旨回峰铅陵氏接掌龙鼎关战场;厉数月苦战僵持,四月十九,林厉风擒铅陵氏随军王姬铅陵蘩,二十五,舒蕣王姬铅陵蘩以一己之力,大挫夜军,反擒夜军龙鼎关主帅,玉山君子林厉风,以其于大军帐前,枭首祭旗,三十日,亲奉其首级于雷鸣城宸极帐前,至五月,龙鼎关三百里边线,尽归大梁。
五月初,宸极帐。
“殿下,舒蕣王姬铅陵蘩请命,携林厉风首级赴长泽,为公子送葬。”
酿雪说着,递上铅陵蘩的情愿修书,伊祁箬拿在手里看了一番,随之想起小时候铅陵蘩随父至长泽拜谒时,几人一同论理嬉戏时的景象,心底兀然又起了一阵酸楚,搁下修书,她低叹一声,“王姬有心,叫她去吧。”
酿雪欲言又止,“另外……”
她蹙了蹙眉,问道:“怎么了?”
深深呼吸了一回,酿雪眼里有些忧色与无奈,禀道:“早起收到玉案的消息,说是月出王姬到长泽了。”
伊祁箬当下便是一怔,“谒儿?”
酿雪点点头,“玉案虽未言明,但从她字里行间,我依稀可以猜出来她的意思。”顿了顿,她接着道:“月出王姬恐怕……心在公子身上。”
宸极帝姬的眉头兀然深了起来。
将过往一切串联勾线,暗自联想一番,她缓缓坐了下来,越想越是担忧。
“世子那头可知道?”
酿雪摇摇头,“我还不曾收到消息,不过您想,凭世子的能耐,能不知道吗?”
她想了想,道:“以防万一吧,将玉案的信原封不动发给世子,别的也不需要说什么。若是世子那里有什么消息传回来,立时告诉我。”
酿雪点点头,“我知道。”
她话音才落,传信兵便自外而入,行礼道:“参见殿下。”
伊祁箬点点头,传信兵禀道:“殿下,定王帐的消息,今晨王以韩卧薪为先锋,三轮大战下来,眼下已拿下凤光城了。”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伊祁箬蓦然紧了紧拳头。
略一思忖,她道:“修书与王,叮嘱他不可冒进,战略之上,要及时与铅陵氏互通有无,至于孽龙岭……一时之间,不可再攻,等本宫前去汇合再议。”
“喏!”
传信兵这厢才走出帐中,伊祁箬眼眸里的戾气便倏然深重起来,半晌,一掌扣在案上,咬牙念出那个名字——“韩,卧,薪——!”
酿雪那边已是眉头紧蹙,不过她此刻却是有十分不解,问道:“殿下,为何不将韩卧薪私调龙鼎关援军的事告诉王?此番拿下凤光城,虽说他领一万援军襄王有功,可违命在前,也算不得他功过相抵不是吗?”
伊祁箬阖了阖眸,摇头长出一口气。
如若这时候便能处置韩卧薪,她又岂会放任那个间接害死自己表哥的人功成名就,受封受赏呢?
“我虽给青武军过过话,叫千代泠将那一万援军留与龙鼎关,可却到底并未有过明谕,如若眼下将此事告诉重华,以他的性子,我信韩卧薪活不过明天,可在三军将士眼里,这便是不罪之罪,是本宫与王为私情而枉杀功臣,战中军心必定大动,而军心大动,便是大忌。更何况重华……”她心头苦笑,嘴角却勾不起来,摇了摇头,又是一叹,“又何必再多一个人,为无端的死自责呢?我自己的哥哥,我不忍心,而我的表哥,他是什么,我更清楚……”
——无端……对不起,今日我不能手刃害死你的人,但你信我,总有一日,我会让我们的兄弟,亲自动手,了结,我们的仇人。
当日,宸极帝姬传旨,调遣右卫将军沈课接掌雷鸣城军帐。
当夜,宸极帐中。
伊祁箬独自在帐中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启程赶赴凤光城。忽而身后微风一动,她手指一停,眼眸微微一动。
她的身后,在那瞬息之间,站定了一个男子。
伊祁箬没有说话,继续收拾着手中的卷册。
男子站在那看了她半天,忽然沉甸甸的开口,上来便是一句森冷的质问:“你还要坚持吗?”
她手中动作一停,半晌,搁了卷册,走到桌案后,坐了下来。
缓缓抬手揭下鬼面,她凝眸抬首,安静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往前迈了一步,好看的眼睛里是桀骜不驯的冷光,看着她冷声问道:“你觉得霍子返的一切决策就定然都是对的吗?他的遗嘱、你的坚持,你们已经害死无端了!你还要继续坚持吗?”
桌案下,是她交叠的手,伊祁箬定定的看着他,极尽冷静的说道:“无端的死,是我决策上的错漏,与舅父无关。至于长泽……他将长泽军交给我,他要我答应九年之内不使你们上战场,他的每一句话,就算要我用自己的命做代价、用大梁兴盛成败做代价,我都要坚持。”说着,她缓缓扶案而起,一字一句道:“而你,他是你的主公,长泽军不留违主之人,你给我记住了!”
“伊祁箬!”男子厉声一喝,一步上前猛一拍案,躬身与她对视,咫尺之间,带着威胁的意味,问道:“你想不想试试,这六千精兵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伊祁箬眸光一滑,定然的看着他。
“重要么?你得听我的。”她的话说得极缓,渐次拉开与他的距离,放低了声音,定定的说道:“角,你会听我的。”
——六千精兵,二十八星宿为帅,而你,是众帅之尊。
他冷笑了一声。
“你还真有自信。”
“我信的不是自己。”她摇了下头,“是我的舅父,你的主公,长泽子返。”
角看了她半天,其实,从来之前,他也大体猜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可不听她再拒绝一次,他便总不甘心。
又或者,大老远来,只是为了见她一面,骂她两句,气她一回。
良久,他恨恨的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他死的时候你没哭。”走到帐前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如是道。
伊祁箬心头一颤。
他偏过头,以侧颜相对,问:“过后你哭过么?”
伊祁箬深吸了一口气。
她摇摇头,平平静静的说道:“我哭不出来。”
“绰绰,他死了。”
她坐了下来,歪着头看着他的侧影,点了下头,道:“我知道。”
——亲自起灵送葬,我岂会不知,我的舅父,他死了。
“你真的知道吗?”角却这样问,顿了顿,他道:“他死了,就代表这世上再不能有一个人在你的权谋背后为你圆满——没有人有这个能耐。但未必没有人能打败你。”
他问:“他死了,就代表这个世上,从他死那日起,你就要孤军奋战了。想帮你的人,没有能耐帮,能帮你的人,却一定是你的仇敌,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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