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安提打量着这只其貌不扬的海龟。

    体型很大，比安提还要大一些，完全能背着几个人游动当交通工具了。

    仔细感应的话倒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微弱的气反应，但稍微一不留神就感应不到，对安提正常的气感应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对方的气反应很微弱，简直像是濒死的生命，但它游动起来却很灵活，不像是有气无力快要死去的样子。

    只能归咎于对方的特殊性了。

    “抱歉，看来我吓到您了。您可以叫我托托斯，这个王国最后的留守者。请问您是来寻找什么的吗？或许我能为您提供一些帮助。”对方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并问道。

    “我是安提，来找大漩涡的脊梁的。”人家态度这么好，安提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并道明来意。

    “很高兴认识您，安提先生。大漩涡的脊梁就在那里，需要我带您一程吗？我很久没有见到其他生命了，自从大家都离开之后，我一直独自呆在这里。”

    虽然距离没那么远，但安提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搭一程。

    坐在托托斯的背上，它带着安提向着脊梁游去。

    坐着感觉很一般，作为海龟它的背壳也很硬，舒服不到哪里去。

    “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了？”坐在龟背上，安提开口询问。

    “大家都离开了，从这個深洋中枢。”

    “什么？离开了？”安提惊讶了。整个深洋中枢在深渊扩散到一定程度后，早就被大漩涡封闭了才是。

    它们是找到了什么方法离开深洋中枢？

    “贝类族群的珍珠有着凝聚精神的作用，王很早的时候就一直在研究这个，只是最初是为了增强力量。不过在海文德斯战败后，它放弃了继续追求力量的道路，而是选择用其他方法带领我们渡过难关。”

    海龟托托斯娓娓道来：“海之光赐予了我们灵智，但王认为智慧、精神、意志不该执着于肉体。对海之光有着极高适应性的贝类族群当初虽然被海文德斯内部排挤而出走，但它们其实依旧坚持着海之光的引领。”

    安提若有所思。

    自从出了海文德斯之后真是到处都是当年海文德斯的黑料。

    倒也并不意外，如果当年海族内部真的能妥善处理各类事情的话，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托托斯继续道：“利用贝类族群凝结精神珍珠的方法，王探索出了让精神脱离肉体也能稳定存在的方法……这么说不准确，精神还是需要一个稳固的载体才能稳定，那个锚点便是那些凝结出的珍珠。”

    “整个珍珠王国，其他海族全部都超脱肉体化作精神珍珠了？”安提再度惊讶。

    “是的。”

    “但是化作精神珍珠，就能越过现在深洋中枢的封锁吗？”

    “那自然是不容易的，深洋中枢的边界是大漩涡构造的广阔无序空间，以此相对于外界保持独立。如果不通过漩涡的正式出入口，直接闯入那片无序空间，便会被卷入无尽的空间漩涡，难以脱离……您可以看看那边，珍珠王国的位置距离那里就很近。”

    托托斯像个耐心的导游，为安提解答疑惑，还为安提指引了一下实景。

    安提转头看去，远处，无数大小漩涡在海水中毫无间隔地簇拥转动，它们搅动的不仅仅是海水，更是海洋中的空间。

    不涉及时间层面，但却是一片巨大且混乱的空间乱流区域。

    隔着老远安提就能感受到其中被肆意搅乱的空间有多么恐怖，以他习惯性理解的“空间代码”来类比，那眼前便是一坨巨大的“屎山代码”。

    如果是他被卷进去，想要找到出路都要花上大量的时间，而且那个出路还不一定就是对外的出路，很有可能耗费大量时间最后再度回到深洋中枢的某处。

    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你们，要进去？”

    “不是要，是已经进去了。”

    “……厉害。”

    “精神珍珠状态对精神可以保存长久的时间，大部分脆弱的精神珍珠以沉睡的状态被带着走，而强大的精神珍珠，它们会在乱流中交替苏醒、沉睡，相互扶持，带着族群前行。它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去寻找到出路。”

    托托斯温和且慢悠悠地讲述着，语气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而安提听了之后却是不由得发了会儿愣。

    这轻描淡写之中，蕴含着的却是他素未谋面的珍珠王国族群们惊人的决心。

    “珍珠之王，没有一起走吗？”安提回过神。

    “没有，王将探索的成果交给了我们。而全王国转化成精神珍珠需要漫长的时间和稳定的环境，为此王奉献了自己，为我们提供了庇护。”

    这才是珍珠王国对外完全封闭的原因。

    “那你呢，你没有和它们一起踏上旅途吗？”

    “我是只恋旧的龟。”托托斯轻笑道，“我自愿成为王国的留守，希望这曾经庇护了我们的王国，在其结末之际依旧有一个能注视着它的存在。所以我没有离去，我等待着，陪伴着，直到王的壳碎裂。”

    交谈中，它已经带着安提来到了那根脊梁前。

    安提从它的身上跃下。

    “您要做什么？”托托斯问。

    “摧毁脊梁，摧毁深洋中枢。”安提回答。

    托托斯没有很意外：“原来如此，这是大漩涡的选择吗？”

    “嗯。”

    “啊，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并不出所料。只是，最后承载了海族未来的，居然是先生您一个人类么？”

    “海族的现在本就是人类延续来的。”安提为琳塞说了句话。

    “这样吗？或许我们在漫长的历史中确实是遗忘了太多东西，尤其是一些真正珍贵的东西，那些东西应比珍珠还耀眼。”

    托托斯看着前方的脊梁：“我们的文明浩大，却又稚嫩。于光的祝福之中诞生，蹒跚学步，又自认为已经成熟，没想到连续的几次摔倒，令我们走向了末路。”

    “末路？还早呢。”安提拿出石锤向前走去，“你们王国的族群，不是已经开始主动挣脱襁褓，去寻找出路了吗？无论能否找到，那也已经是值得敬佩的成长。”

    说着，安提猛地隔空挥出一锤。

    水流被挤压，形成剧烈的冲击打在那漩涡脊梁上，将其击碎。

    在周围空间的动荡之中，安提回头道：“然后，我会给你们的出路，指引一次方向。”

    托托斯看着安提的身影，眼睛不由得睁大。

    不知为何，它似乎能从安提的身上感受到“光”。

    它的灵魂向它诉说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它们海族集体的懵懂智慧，曾被一个伟大的存在以光辉点缀时，感受过的。

    眼前的人类没有那位那么庞大，那么神圣，甚至身上还有着不清不楚的黑暗，有着堕落的深渊，还有着内敛心中的暴虐。

    即使如此，托托斯也能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类……

    就像“神”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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