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走出一个端庄得体的妇女，她挥了挥手就有几个老娘们站了出来。

“是你们跟我走，还是我找人拉你们走？”

“碎花婶子，我们跟您走，跟您走。”

这要是被架着离开，还不够丢人的呢。

虎子媳妇，小豆子母亲，以及后来赶过来的刘玉芝，三婶，甚至老太太都被拉走了。

没办法，妇联出马，可不管你是多大年纪，人家就是管妇女的。

再往现场一看，少了一帮娘们，全是老爷们了。

“你们几个，跟我来村委会。”

老支书一甩手，抬腿迈步一气呵成。

苏宇，虎子，撇撇嘴，跟了上去，苏父也紧随其后。

到了村委会，也就是独立出来的一个院子，一般用于招待一些人，比如放映员，比如刚来的知青啊，还没安排住所时，就只能住村委会。

院子不大，但北屋有一间大房子，比较空旷，可以用来开会时容纳几十人轻轻松松。

训斥，检讨，必不可少，虎子媳妇甚至为此还当众做了检讨，因为她冲的最猛，冲到了第一线，可虎子媳妇一点不后悔。

开什么玩笑，跟财神爷比起来，这点检讨算个啥？

苏宇，虎子，也需要写检讨，倒是不用当众朗读了，但还是需要写一份检讨书。

转过天，苏斌，大伯出院了，其实本身就没啥事，何况这一架他们可找不到冤大头替他们付钱，只能自己付钱。

于是乎第二天就出院了，第二天苏宇，虎子，张立国，又去了大伯家，又是讨债。

差点上演全武行，还好老支书及时赶到，这次他可不敢轻易拉偏架了，直接分开人群，然后一阵训斥，让他们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别动不动就干架。

可苏宇有借据，人家讨债天经地义，这事还做不得假，是老支书亲自监督签字画押的，人家苏宇给了一头熊，那是真金白银的，可不是弄虚作假。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苏斌掏不出钱，人家要个说法，合情合理，即便是大队上也说不出啥，只能尽力阻止不让他们干架。

这第二次讨债，自然又失败了，没想到转过天苏父来了，一见面就大义凛然的跟他要借据。

“你看看你，因为几百块钱，跟你大伯一家闹得，进了几次医院，你还想继续闹？让村里人继续看笑话吗？”

“你把借据给我，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为了几百块钱，不值得，你又不差那几百块钱何必呢？”

苏父看的明白，自己儿子根本不差那点钱，他就是故意找大伯一家不痛快。

要是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因为这是事实，他苏宇别说五百块钱了，就是五千，五万他也掏的出来。

可凭什么，平白无故掏出来送给外人？至于父亲口中的亲情无价，苏宇可认同。

甭管是爱情还是亲情，都有一个前提，他需要适合的土壤，才能培养出情感。

血浓于水就是个屁，人还是需要一起经历点什么才会有情感所言，你看军人之间的战友情，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战友。

几十年重逢的战友，依旧很好，因为他们为了共同一个目标努力过，彼此帮助，这就是共同经历，如果见过血的战友，感情更加深厚，因为他们经历过生与死。

你看爱情，一方是出于荷尔蒙的见色起意在一起，而另一方是为彼此付出过，比如你生重病，我不离不弃，你创业我陪你，这两对不同的情侣，你更愿意相信哪个天长地久？

当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双方两对情侣，一定要是经济条件差不多的前提下，只有如此才比较公平，很明显，后者更容易胜出，因为他们一起经过一些事。

所以你说是血浓于水重要，还是经历更重要？当然是经历了，要是不信，看看那些丢了小孩，后来找回来的，孩子对于亲生父母没有认同感，反而对于养父母更亲近，这就是铁证啊。

所以苏父说什么血浓于水，什么狗屁亲情，苏宇都是不屑一顾，从小到大，大伯一家跟他们家就不亲近，这会谈什么亲情，可笑。

哦，炒菜了，你想起来要放油了，早干嘛去了？

苏宇坐在座位上，动也未动，他端起酒，一饮而尽，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咀嚼。

似是毫不在意的问道：“爹，这么多年，你一直想着怎么维护好咱这个大家庭，想着和睦相处。”

“小时候我就各种受委屈，处处忍让堂哥，吃了亏你不帮我，我和虎子合力打堂哥，被打的头破血流，都要还手跟对方拼了。”

“回来你还对我动手教育，你就没想过，你的教育很失败吗？”

“每次都是虎子爹帮我们讨回公道，你还在一旁帮腔大伯一家，你真的让我很费解。”

“大哥从十五岁开始混江湖，从小学打到高中，直到成年才悔改，你就没考虑过原因吗？”

这话问的，苏父一愣，看着苏宇不知说什么。

“不知道是吧？我来告诉你，因为大哥只有叛逆，才能帮我讨回公道，才能胖揍堂哥，才敢反驳你，否则我面临的全是不公。”

苏宇讲这话时，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黄夙娥在厨房非常焦急，她又想进来劝说一下，别那么大声，有话慢慢说，可又怕自己的进去公公更加挂不住脸，反而适得其反。

所以她踌躇不前看，不敢轻易打破。

“真混混，哪能说改就改？这都看不懂你这个父亲，当的真失败。”

是的，大哥苏胜，十八岁后，立马像是变了一个人，也不出去混了，脾气也收敛了，因为那时候的苏宇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岁的苏宇已经一米七了，不说是个大人吧，但和虎子一起，已经不是堂哥说欺负就欺负的了。

试问，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子，手握木棍，打一个二十来岁的人，能不能赢？能不能赢不好说，但绝对不吃亏了。

所以大哥也不需要继续了，他也需要为自己考虑，毕竟他名声就是因为这个才坏的，再不改，就真的习惯了。

“够了。”

苏父有些恼羞成怒，他想不到，老大当年叛逆期，是因为苏宇被欺负，这才导致好打架，导致大伯一家，包括爷爷奶奶对苏胜都没什么好印象，甚至对外说他是个混子，天天打架斗殴，不过苏胜似乎不在乎。

他也一直觉得是老大不争气，学坏了，没想到原因那么简单，他只是想帮弟弟讨回公道，这几句话让他有些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了。

尤其是那句，真的混混，哪能说改就改，深深刺痛了他，不想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细细想来，老大就是十八岁后说改就改了，脾气收敛，也不出去混了，还帮家里干活了一下就改变了。

现在想来，苏宇这句话，杀伤力巨大。

关键是小儿子都想明白了，他这个当父亲的竟然没有一点察觉，还以为是大儿子改过自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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